第七十二章 戾气
作品:《画骨图鉴》 这是与来时的沼泽小路不同的地方,有着高耸的壁垒,坚实的墙壁。大理之所以替他们选了这条路,是因为前方路途凶险,很可能会遇到追兵。这条路下通港口,要比沼泽之路顺畅许多。客乡之人若想从沼泽逃离,一向占不到半点便宜,不仅容易被熟悉地形的当地人抓住,还有可能死于瘴疠及吞人的泥沼。
王君平与念七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似乎都在思量同一件事。
知道有人要逃离俞县,却没有立马判断出是他们一行,可是真真的说明了被这俞县困在这里的人不止他们。定是还有谁,甚至可能是许多人,也有着拼死逃离的意识。
这点倒是证明了戴德生的话——这个地方,进来了,就难出去。
也同时更验证了一个结论——这里藏着一个秘密,天大的秘密,可以让杜一溪及戴鹏正调配如此阵势,只为防止某个知道什么的人将消息走漏。
此时,关卡前站着一名衙役衣着的人,但佩刀比其他人要名贵一些,像是陈县尉赐下的,当是他的亲信。他站在稍高的地方正在调配前来增援的人手,不耐烦地东指西指。
待到王君平所在的一队来此,还没走近,就听那人火气颇大地喊道:“你们去那个地儿守着,你你你……你们八人!”指尖一挥,准备安排接下来的事。
可待两人走到他身边时,那人突然唤了一声“站住”,随后用着一种狐疑的目光看向正要走的几人。
那人从高石上溜达下来,在王君平身边走了走,又在沈念七身边徘徊。
气氛忽然有些紧绷,王君平袖下指尖微攥,做好了若是此人认出他们,便要迅速勒住他的脖子,以抢占主动权。
那人似乎确实有些怀疑,尤其是对沈念七,这样娇小的衙役在这里不太常见,可一转,又有其他人已经来此等待调配,终是分散了他的注意。
“怎么还有!”那人不耐烦地挠挠头,“你们赶紧过去!”径自又踩回了高石。
王君平紧绷的弦终于稍稍松开了一些,回头却见沈念七正看着一处杂草地出了神。她看的是一株嫣红的龙爪花,单独地扎在地里,十分显眼。
“红色……的花。”沈念七喃喃念出这四字,眉心紧紧锁起,似是又闻到了那股渗透在空气中,隐隐约约的异香。
沈念七突然晃过神,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她双唇又开又合,似是开心,又似是惊恐。而所有的失神恍惚似乎也都在一瞬间消失了,神采奕奕得让王君平简直无法将她与片刻之前的她重叠在一起。
“沈博士……”王君平轻唤,其实只是想提醒沈念七再警惕些,可似乎现在的提醒已经有些多余,沈念七早已恢复原态。
沈念七知道自己让王君平操心了,嘻嘻笑了两声,俏皮地对他挤了右眼,示意“没事没事”。
王君平虽有狐疑,但如此也就信了,点点头,继续前行。
沈念七转眸又看了眼那地上的花,笑意逐渐转为冷意,冷得逼人。
分配出的八人,很快就来到了关卡侧面的一处出入地开始巡视。王君平带着念七闪到了最后面,也就是离其他人视线最远的地方。
晃荡了一会儿,王君平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对念七点了下头,于是开始向后退去。
只要过了这个坎儿,就可以头也不回地朝南而去了。
他们一步一步,一点一点地挪开,终于站到了有力的位置,趁其他人不备一举离开。
他们前脚刚一走,陈县尉就带着人快步跑到了自己亲信这里,人没站定就先大喊道:“召集所有人回来,要快!”
高石上的人惊了,迅速按陈县尉说的将方才调配的人召了回来,但是轮到那八人的小关卡时,却发现只剩下了六人。
“还有两人去哪儿了?!”那人惊喊。
那六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困惑,“方才明明还在呢……”
亲信想到不久前看到的那个身形娇小的衙役,忽一恍神,喊道:“女人,方才那两人里面有女人!”
陈县尉似乎将逃跑的人对上了号,整张脸憋得通红,“追,马上给我追!!!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
而这面,王君平与沈念七正朝着外面跑去,身后渐渐传来了追兵的脚步声。
“来的还真快!”王君平啐了一口,加快了步子。
于是一面快跑,一面紧追,一下呈现了追攻之势。
不过幸好,在体力耗干之前,王君平先一步寻到了张傲为他们准备的马匹处,王君平快速解下缰绳,先扶沈念七上马,随即自己也跨上了另一匹。
“沈博士,你先走,我垫后!”
“不需要!”沈念七吼道,“现在最好的方式是兵分两路,这样他们也不好追赶!”
“可是——”王少卿万万不能同意,“沈博士不在我的视线范围,总觉得还是这样风险太大,大理绝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家大理又不在。不在听我的!。”沈念七向后看了眼追兵,“没时间废话了,你先去做唐卿交待的事,别担心我!”说着,忽然重重地拍了下王君平骑着的马的大腿。
且听那马一声惊喊,忽然就朝前奔去!
王君平即刻想要勒停烈马,可回首时,看到不仅追兵已经赶上,且沈博士自己也已经朝着另一个方向策马而去,再折回已不现实。
他右手压了下藏在外衣下的小包,想起唐玄伊在他离开前交待的事,低咒一声,终是狠夹马腹,朝着南方而去。
念七见王君平听话走了,这才放心,也同时收敛了下情绪。她像是有另外打算一样,唇角悄无声息地勾起一抹笑,朝着反方向策马奔去。。
两人分散而行,再加有马力相助,一些徒步追来的人终于缓停了步子。
陈县尉狠狠将马鞭甩在地上,用了全部的力气歇斯底里地喊道:“该死!!!”
……
杜一溪拿起药瓶,倒了一粒乌黑的药丸,用力吞咽了下去。
本就虚弱的身子,现在看起来弱不禁风。他席地而坐,闭着眼睛静思,清秀的面庞宛如纸般苍白。
他是想要冷静的,可是一闭上眼,那无法遏制的情绪就会自心中蔓延。抬眼时,眸底再无平日的清风安逸,反而充满了一种赫人的戾气,一种就像是从地狱走过一遭般,与鬼魅相符的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