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语调，凄凉、苦涩至极，让傅雅听着都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原来，他的儿子已经把苏音放在了那么重要的位置，也终于懂了有一种爱，叫做“大爱无言，静水流深”，表面的波澜平静，愈发衬托出内心的波涛汹涌，和疼痛难忍。
    厉司寒的声音继续传来：“妈，你以前不是一直希望她离开我吗？这一次……你终于如愿了，她走了，而且是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妈，我愿意用一切作为交换，只求她回来，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要了。”连孩子都不能阻挡她离开的脚步，厉司寒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够牵绊住她。
    厉司寒碎碎的说着，此刻的他，完全不是平日公司里运筹帷幄，决策果断的厉总，只是一个受了情伤，需要情感慰藉的孩子。
    “妈……”说到最后，厉司寒的眼眶热泪涌动，全然湿润：“我在想，如果一辈子都等不到她原谅我该怎么办？我会不会就这样孤独终老了？”
    这么久以来，傅雅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司寒会在她面前呈现孩子一般的模样。
    或许真是，被伤的太深了吧！
    一个男人，真正伤入骨髓，伤及心肺，的确会蜷缩的如同一个小孩一样，在妈妈的怀抱里寻找一丝慰藉和温暖。
    傅雅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抱着厉司寒，摸着他的头发，像所有的妈妈安慰儿子一样，静静的陪着他。
    此刻，言语是苍白的。
    唯有陪伴是真实的。
    大概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厉司寒起身，平静至极的开口：“妈，你刚才不是说给我准备饭菜了吗？我想尝一尝。”
    听厉司寒主动开口，傅雅非常高兴，立马点头道：“好……好，你等着，妈妈马上给你端上来。”
    傅雅出门后，厉司寒掀开被子，自己倒了一杯水，主动喝了医生留下的所有药。
    窗帘，也被掀开。
    外面是浓黑的夜，黑稠的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厉司寒仰头的时候，还是看见了天边闪耀的点点星光，虽然不亮，隐隐约约的闪着，数量也很少，在这样浩大的夜空显得孤寂和凄凉。
    可他还是看到了那一丝微弱的希望。
    心里，有什么想法越发坚定起来，再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撼动。
    傅雅端着饭菜进来时，厉司寒仍然临窗而立，那身影……满满的孤寂、萧索和悲凉之意，让傅雅看的心口狠狠一酸。
    她是真的没有料到，苏音的离开，对儿子的影响会这么大。
    明明前后只有几天的时间，可是……作为妈妈，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儿子整个人都变了。
    “司寒，可以吃饭了。”傅雅用柔和的语气开口道。
    厉司寒转过身：“妈，谢谢你，辛苦了，吃完饭我派人送你回去。”
    傅雅正要开口说自己不放心，想在这里照顾他几天，厉司寒已然打断：“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会让自己颓废下去，我答应你……以后尽量多抽时间回去看你和爸。”
    傅雅纵使心里万般担心，可是看厉司寒笃定的样子，只能咽下，颤着声音点头答应：“好，快吃饭吧，你一天都没吃一顿饭，快饿坏了吧！”
    “是有点饿了。”
    说完，厉司寒坐在椅子上，用另一只完好的手夹着筷子吃饭。
    整个过程，他的脸上一直非常平静，甚至……连每一个动作也和从前一样，优雅流畅至极，展示的皆是贵族公子的优雅矜贵。
    可是……傅雅看着心疼。
    总觉得现在的司寒冷静的太可怕，也或者……不是冷静，更像是失了灵魂一样，只是在机械的、按部就班的生活。
    苏音的离开，已经掏空了他儿子整个人的心。
    现在在自己面前安静、规律吃饭的人，好像只是一副皮囊一样，傅雅越想心里越难过，忍不住背过身，伸出手……轻轻擦了下眼角的泪，不让厉司寒看见。
    大概二十分钟过后，厉司寒开口：“妈，我已经都吃完了，你做的饭菜味道很好。”
    换做以前，这样的夸赞，厉司寒其实是很少说的。
    可是今天，他已经一连说了好几次了。
    “好，我端下去，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傅雅道。
    “嗯。”厉司寒点头。
    傅雅回去的时候，是厉司寒亲自下去送的，要关上车门的时候，厉司寒忽然郑重的叫了一声：“妈……”
    “是有什么事吗？”傅雅立马关切的问。
    厉司寒点头，低沉的声音在夜色里异常郑重，认真至极，没有夹杂一丝玩笑的成分：“以后，我可能会让你和爸失望了。”
    傅雅下车抱住他：“不会的，司寒，你一直都是妈妈和爸爸的好儿子，一直都是我们的骄傲，一定不会的。”
    厉司寒眸色依然郑重：“妈，你和爸爸更喜欢小女孩还是小男孩一些，可以去抱养一个回来，如果都喜欢，可以领养两个，我都养的起，也有能力照顾好他们。”
    这句话，说的风轻云淡。
    可厉司寒内心承受的痛楚，根本无人知晓。
    傅雅当时并未理解过来厉司寒这句话的意思，然而……当车行驶十分钟之后，再细细听这一句话，傅雅终于知道了不对劲的地方。
    失望？
    领养孩子？
    傅雅如梦初醒，她明白了……司寒为什么会说让她和厉灏失望，也明白了为什么要她领养孩子？
    原来，他说的“孤独终老”并不是一句玩笑，是真的，他没打算再结婚，也没有和其他女人生孩子的打算。
    可是……又怕身为妈妈的她难过，才会提议她去领养小孙子。
    他的司寒啊？为什么就那么死心眼呢？
    难道……真的非苏音那个女人不可吗？
    傅雅揉着头，她心里也难受极了，虽然苏音的离开让儿子很伤痛，但是她想……男人嘛，受点情伤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总有一天是可以治愈的，可是……她真的没有想到司寒会那么坚定的只认苏音一个人。
    而且认死理。
    罢了，现在的情况也不能逼，只能慢慢引导。
    等时间久了以后，苏音离开的时间长了，她相信儿子还有会有机会对其他女孩子动心，开展一段全新的生活。
    可是傅雅错了。
    车子走了很久，厉司寒才缓缓的收回了眸子，一双黑色的眼睛在夜色里平静的没有任何涟漪和波动。
    任何人，都看不透他眼里藏着的情绪。
    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收容了千万万水，却抵不过那一人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