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_71
作品:《暮光》 章扬笑:“这么说我以后的媳妇也要姓赵了。”他把毛巾和衣服在旁边放好,接上了刚才起兴完了还没有说的话,“他跟你分手,找那么狗血的借口你也信?”
颜铎拎了两瓶苏打水过来,抛给章扬一瓶,低着头拧瓶盖,“不信又能怎么样呢?他费那么大劲,找着群演一起来骗我,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反正事实就是他不想跟我继续处了,我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死皮烂打抓着他不放手吗?我又不是林晨那么大的小屁孩了,还可以追着问个为什么。”
章扬抓了抓耳朵,“其实你们在一块的时间也不长,分了就分了吧,过个一年半载也就忘了。”
颜铎忽然想到了李商隐的一句诗,相思迢递隔重城,只是远隔重城,他有思念过自己吗?他下意识地去摸烟。
章扬眼尖看见了,抓起桌子上的木糖醇抛了过去,“嚼木糖醇环保,我那个咽炎,最近又严重了。”
颜铎扬起手臂接住,“你又不抽烟,哪里来的咽炎?”
章扬:“还不是被你们这些二手烟制造者给祸害的。”
颜铎只好把烟塞回去,磕出两颗木糖醇扔进嘴里。
颜铎洗澡的时候,章扬把电视调到体育频道,刚好在放天下足球节目,这一期讲得是中a上赛季的升班马,在第一年就拿到了亚冠资格,第二年就冲击到亚冠八强,东亚区的四强,成为目前中a留在亚冠赛场上的唯一一棵独苗,作为一年级的亚冠新生,被特地拎出来报道了一番,章扬看得津津有味,听见卫生间门打开的声音,他匆忙抓起遥控器准备换台,可是越着急越出乱子,他手忙脚乱地把节目加减键按成了音量加减。
颜铎瞥了眼电视画面,淡淡道:“没关系你看吧。”
章扬啪啪啪快按了几下,把音量调回去,频道调到原来的动物世界,抓起衣服和毛巾,“不看了,我去洗澡了。”
等章扬洗完澡出来,客厅里的电视和灯已经关了,颜铎住的主卧门也关上了,只从下面门缝里露出一点光,章扬一阵懊恼,其实刚才他明显感觉到颜铎声音都低下去了,他悔不该看体育频道,拿起没喝完的苏打水,抓着头发去了客卧。
第二天章扬跟着颜铎一起去了公司,颜铎的意思,让他先在生产部门待一周,然后是品质、销售、售后依次往后排,总之前三个月先熟悉公司和产品,秘书听着颜铎的安排,寻思他们少主这位老同学恐怕要成为公司未来的新贵,又联系颜铎的性向,还有从公关部门内部传出来的小视频,确认章扬就是视频里那位只露出个侧脸的当事人,面色古怪地偷偷瞟了章扬一眼,心思活泛地滑向某个不可描述的深渊。
有一天深夜,章扬加班回家的路上,坐得出租车广播里正在播世界杯,他这才想起来今天有一场荷兰对德国的比赛,为了照顾东半球的球迷,还特意提早了开球时间,所以是国内时间的十一点开球的。场上形势有点胶着,不停的被断又被回抢再被踢出界,解说没什么可说的,就聊起了荷兰队的门将,然后忽然话锋一转,说起了黄文轩,语气很是惋惜,说他本来可以做国家队第一替补门将,谁知半道转会去了中a,后来膝盖受伤回国养伤,住院期间罔顾医嘱私自外出,导致伤情恶化。据说原来的老东家不愿意重新留用他,连回去做替补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他有可能会去下一级联赛云云,另外一个解说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这也是他为成长付出的代价,想必经过这一次的教训,他以后就不会再这么冲动了。
章扬听完心情有些沉重,默默打开手机,想要在网上搜索一些黄文轩的近况消息,可是什么都没搜到,看来,他真的被冷藏了。
很快就到了国庆,赵剑非和吕媛订婚,颜铎和章扬一起过去庆祝,结束后,赵剑非送他们出来,颜铎站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忽然说道:“上次托你租下的山水一品那套公寓最近都有人去打扫吗?”
章扬知道那是黄文轩以前住过的,不敢说什么,默默转过身去看风景。
赵剑非:“钥匙在我家,你要过去住一晚吗?我回去给你取。”
颜铎想了想,“那倒不用,就是打扫的时候,让他们别动里面的东西。”
“我知道。”赵剑非跟章扬面面相觑,然后双双低下了头。
颜铎毫不掩饰地苦笑了一下,踢了章扬一下,“走了。”
晚上颜铎和章扬住在机场附近的一家酒店,次日搭乘最早的航班离开洛城,去往其他城市参加一个产品的展销会。
时间很快就到了农历的十月,颜铎的家乡有农历十月初一上坟的习俗,这天天气很应景的阴着,他早晨在公司开会,一直忙到午后才出来,路过花店时买了两束花,驱车前往郊区的墓园。
到山脚下的时候天已经开始飘雨了,颜铎先开车去了近一点的爷爷的墓地,放下花,又在墓碑前倒了几杯酒,坐了一会,擦干净墓碑上面的浮尘,这才起身离开。
颜顾的墓地在山顶,颜铎开车上去的时候雨已经下大了,他打着双闪,避让着下山的车辆,开得很慢,等到了墓园门口,他停好车匆匆做了个登记,就撑着伞抱起鲜花进去了。
颜顾的墓在倒数第二排的最左边,所以颜铎一拐弯,就远远地看见了那边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身形很熟悉,是赵剑非,他心里一阵奇怪,上前两步刚要打招呼,忽然看见另外一个是赵武南,他又止住了脚步。
他们两个像是在聊什么,没有要走的意思,颜铎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点,闪在一个墓碑的后面。
隔着雨幕,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地飘过来。
赵剑非:“想不到黄文轩会以那种方式跟颜铎分手,大概也是被郑辉逼得实在没办法了。”
赵武南还是不太能接受他老兄弟的儿子是个同性恋,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颜铎心底一阵抽搐,一阵蜂鸣声在他耳边炸开,郑辉是谁?
两人沉默了一会,赵剑非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他费了那么大的劲把儿子送出国,由别人培养成才,想不到儿子回来后爱上了他亲手杀害的那个人的孩子。我猜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这孙子会躲一辈子,肯定不会让我们查到蛛丝马迹,更不会以此要挟,自投罗网。那样的话,颜顾伯伯就死不瞑目了,也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是代价太大了!我看颜铎现在都还没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黄文轩嘛,也废了,现在只能在他们那边的乙级联赛里混日子,首发都踢不上了。”
赵武南看了赵剑非一眼,“你这话说的,怎么站在加害人的立场上呢。”
赵剑非苦笑了一下,“我就是胡乱感慨一句。”
赵武南喃喃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一定不能让小铎知道。”
赵剑非点头,“我知道,他会受不了的。”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颜铎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身后,花跟雨伞早都被他丢掉了,他怔怔地站在雨中,衣服已经湿透了,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滂沱而下,“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赵剑非与赵武南双双回过头来,惊得说不出话。
颜铎忽然笑了,眼角滚下一串泪,神色凄惶骇人,“没关系的,都分手了,我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赵剑非跟赵武南相视一眼,最后赵武南点了下头,把手里的伞递了过去,“既然小铎都听到了,你说吧。”
赵剑非组织了一下语言,道:“郑辉,也就是杀害颜顾伯伯的那个凶犯,其实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黄文轩的生父。他当年东躲西藏,朝不保夕,虽然有钱,但是花不出去,就动脑筋把黄文轩送去了一家福利院,然后又花钱联系了国外的一家机构,找到一对想要收养小孩的华裔夫妇,也就是赵剑非现在的养父母,让他们收养了他,把他带出了国。不管是福利院,还是那家机构,他都给了他们很多钱。福利院老院长的孙子跟他一直有联系,当年他资助给福利院的钱,几乎都被老院长一家贪墨了,根本没有拿来改善福利院的条件,反正郑辉的钱也是黑钱,捐的时候也根本没有经过明路,不会有人来查,他们花得特别心安理得。这个孙子叫伍岩,他之所以跟郑辉保持联络,是因为可以继续从他那里得到好处,忘了说,他现在是xx俱乐部的摄影师。所以几个月前黄文轩转会xx俱乐部,他第一时间就告诉了郑辉,郑辉担心儿子是想回来认亲,他自己通缉犯的身份,当然不敢认黄文轩,他也这么多年没有见过黄文轩了,所以就冒险去了桐城了解情况。那天在建业大道,私家车主耿逊差点撞上郑辉,黄文轩救了他,他第一时间跑了,当然是怕事故会引来警察。其实他那天去山水一品那边,是伍岩叫他去的,因为黄文轩住在那里,他想亲眼看一看儿子。不过出了这个事儿之后他就跑了,跑回了洛城。”
赵剑非还记得,审理的时候,郑辉说起黄文轩救他这一段还特别得意,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他回到洛城后第一时间去了福利院,他担心福利院里还有人知道黄文轩被领养的前后细节,然后他就雇了个人跟他一起,旁敲侧击地打探一番,发现没有人知道当年的事情,他这才放心。”
颜铎听到这里,想起了当时跟黄文轩一起去福利院的情形,胃口又是一阵抽痛,他的脸挡在雨伞的阴影里,赵剑非只能看见他捏着伞柄的手白得吓人。
“然后是伍岩,发现了你跟黄文轩的关系,他没想说得,因为他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已经把郑辉打发走了,就别再招惹他了。可是据郑辉交代,他那天在洛城的老街看见了你跟黄文轩一起,你们很亲密,他觉得很奇怪,就打电话质问郑辉,郑辉瞒不下去,才跟他说出了实情。接下来,郑辉就想把你们分开,他出钱,让郑辉找人把你在网上搞臭,说起来他也有点本事,不知道怎么弄到了黄文轩养父母的邮箱,还把你们的事情发给了他们。黄文轩被养母叫了回去,大概是他养父母告诉他的吧,郑辉说,他还威胁他们说,如果他不跟你分手,就把你弄死,怕他们不信,还设计绑架了林晨。逼黄文轩下定决定。”
颜铎想起来那天黄文轩打电话问他家里是不是有人出事了,他反复深呼吸,努力地把眼泪逼回去,不让自己回忆那天的事情,“这些都是郑辉招认的吗?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赵剑非:“不,我们也是最近刚查到。他之前的证词虽然说得过去,却仍然有一些漏洞,虽然勉强结案,但我们一直没放弃继续核对证据证词。之所以能查清楚,是因为我们追查监控的同事查到了他到过清水镇,当时没在意,后来那位同事刚好去那边出差,就顺路去了他去过的地点,结果随便一诈,他雇着跟他去福利院那个人就什么的都招认了,我们这才重新提审他的。”
颜铎点头道:“我知道了。”他说着慢慢转过身去,向墓园外走去。
赵剑非把手里的雨伞塞给老赵,追上来问道:“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颜铎看了看天,“不用了,雨已经小了,我车还在外面停着呢。”
赵剑非觑着颜铎的脸色,“你还是不要开车了,坐我的车回去吧。”
颜铎挤出个笑脸,“我真没事。”说着拍了拍赵剑非的胳膊,快步离去。
下山路有点滑,颜铎抱着方向盘开得很慢,电话就在方向盘旁边,他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之后,终于拨出了那串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