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知锦华_38

作品:《沧桑知锦华

    小福子多嘴,感慨道:“郡夫人真是舍不得小公子,都哭了呢,大公子也是,一步三回头的,一张哭包脸。”
    穆子石阴沉沉的瞥了小福子一眼,心中暗道:以后有的是他们泪流不尽的日子!
    23、第二十一章
    用罢晚膳穆子石就去寻齐予沛,进了暖阁一打眼瞧见齐予沛半躺在榻上,正低声吩咐着杨詹事什么。
    詹事者,统东宫各府之政令,实为东宫大总管,这位杨屏山,打太子初立就被齐谨挑中担了这东宫詹事之职,多年来果然不负重托,勤勉清慎如牛,忠心不二如狗,对外如狼驱羊,对内母鸡护崽。
    杨屏山躬身听着,却稍显犹豫的问道:“家人……一个不留?”
    齐予沛点点头:“既做了,就做绝罢,万荆以后没有亲人只有恩人,我才能放心把那庄子给他打理。”
    杨屏山的目光极迅速的在穆子石脸上一滑而过:“微臣这就去办。”
    齐予沛嗯的一声:“我知你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但此事……你得用上十二分的心。”
    杨屏山肃容道:“微臣保证此事绝不会有半点疏忽破绽。”
    看着杨屏山出去,穆子石做了个鬼脸,二话不说就脱了羊皮小靴子爬上去坐到齐予沛身边,笑嘻嘻的问道:“他去办什么事?鬼鬼祟祟的……”
    齐予沛揉了揉太阳穴,道:“好事。”
    穆子石拉着他一条胳膊使劲儿摇晃:“告诉我嘛!万荆是谁?”
    齐予沛笑了一笑,雪白的面孔没有一丝血色:“万荆是个很有用也很可靠的人……不过我倒希望你一辈子都不用跟他打交道。”
    他知道穆子石人小却懂得守口如瓶,也就不多此一举的令他不许漏了口风,只转开话题问道:“你急匆匆的跑来,要对我说什么?”
    穆子石一想:“殿下,我哥哥叫穆子瑜,瑜是美玉的意思,对么?”
    齐予沛点头道:“对,瑜字寓意很好。”
    “可我叫子石,顽石怎么比得上玉呢?殿下,你点石成金,帮我改个名字好不好?”
    齐予沛一手撑着坐起身,颈背弧度因这个姿势显出流水样的单薄柔和:“美玉固然是好,可我更喜欢你叫子石。”
    穆子石奇道:“为什么?我不明白。”
    齐予沛柔声道:“石者,朴拙而气象峰峰,有玉之坚,金之默,刃之锋,山之韧,可流清泉,可蔽风雨,可錾文墨,可载城池……”
    笑着执起穆子石一只小手:“予我千子瑜,不如一子石。”
    穆子石听得呆了一呆,眼圈微微一红,眸中闪过无以言表的感激惊喜,浓烈真切到可以不计一切献出灵魂来讨得眼前此人一笑。
    良久穆子石小声嘟囔道:“我可再不用羡慕任何人了!”
    说罢连头带脸的扑上去蹭着齐予沛,又壮起狗胆居然对准太子薄薄的嘴唇叭的亲了一口,姿势情怀都恰似一只刚出壳的雏鸟,眷眷不舍。
    而齐予沛身遭别有一种清淡宁谧的气息,仿佛暮春微雨过后的一池菱花,涓净剪剪,扶疏生凉。
    过了几日,正打算欢度元宵的穆子石惊觉自己住的昭旭殿遭贼了,不多不少丢了两样东西,一副弓弩,一颗骨珠,恰巧都是齐无伤送的。
    这天雪后方晴,穆子石自觉长大了一岁,突发奇想的要试试那把鹊画弓,吩咐碧落去拿,碧落找了一通,翻箱倒柜,两手空空的跪下了:“小公子,奴婢竟不记得那弓收到哪里了……”
    穆子石想到那张弓做工细致,自己一次都还没拉开过,不禁有些生气,嘴嘟得可以挂油瓶,却见碧落跪在眼前,脸色惊惶额头见汗,一改往日巧笑倩兮温柔妥帖的模样,又不忍责怪,忙扶她起来,道:“找不着以后再说罢,反正我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用去学骑射。”
    哪知换好衣服正要出门,无意伸手一捏腰间荷包,不禁失声叫道:“我的骨珠不见了!”
    这可怪不得碧落或是旁人,骨珠是丹华翎留下的唯一遗物,穆子石爱惜如同自己的眼珠子,亲手放进荷包,每晚睡下都放枕头边,不许任何人碰上一碰。
    于是当场愣了半天,小猎狗也似满屋跑着翻了一圈,最后滚在床上放声大哭:“我的骨珠!我娘的骨珠!”
    碧落一颗心直往下沉,昭旭殿是何等地方?怎会有贼轻易得进?便是有不长眼的内贼,黄金珠玉唾手可得,为何却偏偏偷这两样并不易脱手且算不得值钱的东西?
    个中蹊跷却又不敢深思,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昭旭殿上上下下的宫婢只怕罚的罚,贬的贬,打的打,甚至死了也没处说理去,心慌更觉酸楚,不由自主也跟着默默垂泪。
    昭旭殿如此热闹,自有腿快眼亮的奔去报知齐予沛。
    齐予沛听了,一蹙眉头便赶过来,还未进门就听见穆子石全无体统的哭得哇哇直响,登时脸色更显阴郁,外面屏息站着的宫婢太监们偷眼瞧着,愈发战战兢兢手足无措,齐予沛不耐烦道:“还愣着干什么?推门!”
    齐予沛见床上穆子石只顾伤心欲绝声噎气堵,勉强压下不悦:“子石!”
    穆子石听到他的声音,猛然抬头转过身来,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叫道:“殿下!我的骨珠和弓……”
    齐予沛淡淡打断道:“知道了。”
    端坐椅子上,温言道:“碧落别跪了,这事与你不相干。”
    碧落更糊涂了,穆子石丢了东西,怎么着自己都摘不出去,太子竟说不相干?
    齐予沛盯着穆子石,毫不掩饰风雨欲来的怒意:“待你哭完,咱们再说话。”
    穆子石到了此刻,对那两件物事的下落已是吃饱一肚子萤火虫的透亮,又抽噎几声,云收雨散,潦草收场。
    齐予沛却沉着脸,对他一番痛斥,指其浮躁任性、患得患失、骄纵轻狂、惫懒无礼,一条条罪名悬河倾海也似,只听得碧落冷汗涔涔,心道天心难测果不其然,昨天穆子石还如珠似宝,今日就摇身一变成了泥猪赖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