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寿已经在办公室昏天暗地地加班加工熬了几夜，还是被一个大清早的电话给吵醒的。
    办公室里静悄悄，秦寿朦胧着眼睛摸到手机，“喂？”
    对方习惯性地问：“寿叔，你睡了没？”
    “刚刚要睡。”秦寿有气无力地回答，抬眼看了看墙壁上的钟点，已经早晨七点，两个眼皮在不住地打架。“你也才回？”
    毫无疑问，在这么诡异的时间和他进行这么诡异对话的，必定是简浔。
    “不是啊，我最近都没怎么出门。”
    简浔说，也抬头看了看一片被装修粉刷得翠绿原生态的房间，嘱咐道：“明天我生日，今天晚上你要来我小叔家啊。”
    “生日？”秦寿抹了抹眼睛，“十九岁啊？”
    “不啊，十八。”
    “擦，你小子才满十八？”
    “下半年靠后生的啊。就这样，不罗嗦了，你晚上记得过来玩啊，我要二十个生日帽和最大寸的蛋糕和烟花棒和……”
    “你不知道老子很忙！”
    简浔按着清单念，听着听着秦寿忍不住吼道，“生日蛋糕烟花棒就算了为毛还要我扛一袋狗粮？！”
    ……
    “今天小叔放你假啊。”
    那边简浔很快回答他，“他自己今天晚上也有事儿不上班，让我和你说叫你别不要命。既然你今天白天休息，晚上来的时候，肯定有劲。”
    ……
    既然如此……好吧。
    秦寿决定下楼吃个早餐，然后上来，把手头上最后一点弄完就回家养精蓄锐。毕竟他记得，明天还有一场HR工作要准备。
    秦寿拎着一盒煎包回来的时候，意外发现公司门口两边的沿台上坐了些人。
    他进大厅，一楼的大厅里坐了些人，个个穿得好不正式，仪容光鲜整洁，手里都卷着握着纸张。
    秦寿突然发现自己忘买豆浆了，他走到前台敲敲前台的桌子。
    “秦大。”前台那边站着些人，美女小孙正在低头做登记，抬头见是秦寿，很快停下手里的活站起来，满脸热络又恭敬。
    “唔，这种离上班还远着的点，GS里面怎么一下子这么多人进进出出了？”
    秦寿目光瞟着那一堆堆人问。
    “哦，他们都是来参加面试的，今天是终场复试，前一阵子人还多。”前台知道秦寿和大老板的关系，也就直言不讳了。
    果然，大厅里开着广播，有喊名字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于是电梯里面有人进去有人出来，秦寿于是一阵纳闷：
    怕扰乱公司的正常秩序么？这个点面试？
    前台是个美女，见秦寿问完也没走，于是又热情地问道：“秦大，还有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自打鱼小满喊秦寿老大开始，秦寿俨然真的被大家顺口喊老大了。
    秦寿想起来：“哦，孙美美，帮我买杯豆浆。”
    “……”
    小孙似乎有些不能接受天底下还有秦寿这等奇男子，居然喊一个正在工作中的美女，美女！去给他买、豆、浆！
    “秦大。”孙美美微微抽嘴，为难地开口，“我手上正有事儿，有些走不开。”她眼珠一转，“要不我差个人给你去买吧，这里人好多。”
    “诶，这个好，有缘。”孙美美看着简历笑，递给秦寿看，顺便随手指着站在前台的一个人：“就你吧，你帮这位先生去买杯豆浆。”
    秦寿接过来看，点了点头。
    “你大学专业学的管道工程？都是水，正好。”秦寿于是一边问从兜里摸出两枚硬币，递给那个被孙美美点中的年轻人。“谢谢，无糖的。”
    眼前这位或者是刚出大学校门不久的年轻人，生涩的脸庞上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血气方刚。孙美美随手一指，秦寿随手一掏钱，他立马就有些不高兴了：
    敢情问了他职业是水管管道工程，居然还说正好，都是水，让他去给他买杯豆浆！
    看前台对他态度上，看得出来秦寿是个领导……但是领导也不能这样没见识地大材小用滥用他吧？
    年轻人忍不住胸中那口热气：“领导，请你尊重这门专业，管道工程是……”
    “请你从建筑信息模型技术出发，谈谈采用Auto desk RevitMEP三维仿真软件对建筑内部的排水管道系统进行三维建模的基本步骤。”
    秦寿撇他一眼，二话不说斩断他话头。
    “领导，豆浆店在哪儿。”
    那个人下一秒问。
    ……
    所以说现在的刚出来的孩子心高气傲不知道天高地厚呢？最后，秦寿提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豆浆连连摇头朝着电梯走去。
    那孩子要是知道他是明天的HR，回家肯定吓哭了。
    秦寿咬着包子等电梯，电梯早晨居然都这么过劳忙碌，看样子前阵子也是一个情形。也不知道简律辰又在搞什么飞机。
    电梯下来，秦寿走进去，边想边瞧着前边一位姑娘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中性笔，在电梯按键上按她要去的楼层。
    这洁癖，比姓简的还严重啊！秦寿心想，也跟着上前，伸手去按设计部楼层。
    手才刚触到按钮，猛地浑身酥麻一个激灵。
    擦——
    秦寿猛地跳起来，“姑娘，电梯漏电怎么不说一声？！！”
    ……
    秦寿那一声吼得太恐怖，包子沫儿都喷了出来，见秦寿鼓着嘴巴一口的包子，头发都有些电离地炸开……那姑娘一惊，嘤咛一声吓得跳出电梯跑了。
    “真特么是电梯过劳忙碌了啊……”
    秦寿好一阵无奈，重新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去戳按钮，电梯门快要关上猛地又蹿来一个姑娘。“请等一下！”
    秦寿伸出脚拦住了快要合上的电梯门。
    “是你啊！”
    等那姑娘一进来，那人已经认出他似的，发出一声惊奇的叫声了。
    “额，是你？！……”秦寿惊得一口包子差点吐出来，整个人这下像被雷劈了一样有种胸中焦糊的感觉。
    他一口生咽下包子，猛地开始回忆自己胡子有没有刮头发衣领有没有整头发有没有乱，哦对，他头发已经很乱了现在……
    “上次看到你，你也是这个样子啊。”那个姑娘已经银铃一般地红着脸腼腆地咯咯笑了。“哦不对，这次比上次好点……”她说。
    “是……上次被人在小巷子里按在地上。”
    秦寿抽了抽嘴角，顿时想起他这次出国里，最挫最不愉快的经历了。“钱包被小偷偷了后，出门还被那几个机场流氓给盯上了，没从我身上搜到钱，还差点从抢劫变成杀人……多亏你。”
    多亏眼前这位模样文静又热心快肠正在旅游的中国同胞从巷子口经过，听见秦寿惨无人道地喊着“help”，出手把身上所有刚刚兑换的外元全部给了那些人，救了秦寿一命。
    后来发现是一样的路线，飞机上就坐一起了，相聊甚欢。
    不过那时候还算是个陌生人。秦寿形象狼狈潦草至极，和现在这加了几天班死了没埋乱糟糟的邋遢感觉是一样一样。所以那时候，她也就叫他倒霉蛋，他也就知道她叫游思思，聊了些机场逃生，下了飞机基本两人就分开了……
    哦简直了，这位模样文静又热心快肠的中国姑娘叫游思思，听着就是好姑娘的名字啊！秦寿的心声。
    他想想，简律辰到底是从哪看出，他出个国遇到了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孩子的啊啊啊？！
    ……秦寿内心好鸡冻。
    “没什么啦，那些人机场很多的，可能看着你是一个人，就盯上了你。”姑娘弯起细细的月牙眼睛笑了笑，脸上的皮肤看着特别白皙和善，“你以后出国注意点哦。”
    “后来就分开路线了，还没好好谢谢你。”秦寿挠挠头，觉得分外不好意思，“让你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积蓄，还耽误了你的行程……”
    “没什么没什么的啦！”
    那姑娘很快摆手，依旧是笑容灿烂的，“你后来不是都还我了嘛。我当时本来是攒着钱想去一场交流会的，那场交流会不重要，不过有人说一位设计师也会去，我就想亲眼见见他的人……虽然被耽误了行程，但是没什么遗憾的啦，因为她也没有出席。”
    “啊？”
    “嗯啦，我当时不是和你一路要去法国吗？传闻就说他也会参加那次交流会啊，他是国内设计的顶尖人物，我一直很崇拜向往他的设计来着……不过想想也是我太激动了，那种元老一样的人怎么会参加那种全是新人的交流会呢？”
    “……”
    秦寿心里一跳，这么一听，怎么越来越像在说自己？
    ……
    “你来这公司干什么啊？”秦寿装作疑惑。
    “面试设计师助理。”游思思回答，“真的很难……我走到这一轮花了很长的时间，诶，对了，你也在这家公司上班啊？”
    游思思那么惊讶，秦寿含糊地点点头，就险些按住他狂跳一百二十下的心脏了。天呐，这姑娘居然是奔着他来的，奔着他来的！
    “嗯，工作加油！”
    游思思握着拳头弯着眼睛给他打气，秦寿一颗心脏都快飞到外太空了都……
    艾玛，这有点窒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心脏快要跳得发病了是怎么回事？！脸上感觉夏天来了是怎么回事？！……
    “嗯嗯，你面试也加油。”
    秦寿压住几乎快要跳起来的四肢，脸上极力掩盖住兴奋稳定地朝她回道。
    “嗯！”游思思笑眼弯弯地认真点点头，随即又面露苦恼。
    “今天其实还有一半笔试部分，面试也是基础问题，我比较担心明天的终试呀……这么不凡又要求严苛的一家公司，最后的面试官会问哪些方面的问题呢？”
    “会问些什么问题啊……”
    秦寿忍不住含笑，低下头想了想，然后慢吞吞地道：
    “可能会有些类似矩形截面简支梁的截面弯矩试算一类的建筑计算快答和建筑修养态度之类的问题吧……比如和你聊聊《建筑师的20岁》这本书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