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回去？”鱼小满有些失神。
    那种隐隐带着凌厉锋刃意味的简短话语，听在一个有心人耳朵里，就是另外的一种信息。
    白泽离开，那意味着什么？
    ——回到S市后，就是真正和顾诚拉开战火的时候了吧？
    白泽盯着鱼小满细微的反应，眼尾的笑意果然收了收：
    “回去找我哥哥。”
    “啊！”
    鱼小满一惊，踩扶梯脚下不由滑了一下。
    白泽很快倾身，眼疾手快单手搂住她的纤腰，单膝跪地，把鱼小满上半身带进了怀里。
    “……”
    骤然间变近的距离，湿漉漉地贴身接触，鱼小满浑然一僵睁大双眼，很快色变地挣了挣。
    月下白泽却眯了眯眼，没有立即放开她。
    他目光透亮，气息落在在她脸上，漆黑的狐狸眼眸里有看不清的炽热光亮在发酵：
    “小满，你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鱼小满没说话。
    “小满。”白泽又喊她，声音不紧不慢的，像是在无声地笑。“你不傻的话，不会不知道是谁朝我们下的手。”
    鱼小满慌张地摇摇头：“白泽，我不……”
    “你不会恨，我知道。”
    白泽打断她，目光看进她眼里，又离开。“毕竟你只是被我连累的，何况你是这样一个人……”
    他顿了顿，那句话没继续往下说，“你不会报仇，一点都不令人惊讶……但是我会。”
    ……
    语调很淡，淡得掩盖了所有的凶狠和残暴，不像是在说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鱼小满沉默了，白泽眼里，好像确实只有一个顾诚肇事者……
    而且这种状况，她说不了别的什么了。顾诚对他亲弟弟做这档子事，他们两人之间，除了生死棋的格局，不会再有和平相处的任何可能。
    “你在担心简律辰吗？”
    白泽突然问，鱼小满霍然抬头。
    “相比较而言，好像我太没用了点。”白泽自我嘲讽了一下，声音轻笑着。“我好像从来没做过那个像英雄一样救你的人……不过很高兴，你救的人，是我。”
    与其做救人的人，被救似乎更能看出他在别人心中的重量。
    所以白泽并不觉得沮丧。
    “他救了你，你担心他很正常，甚至照顾他也很正常。”白泽继续说，声音自顾自地，有点像在给鱼小满找理由，声音却轻缓地低了下去：
    “不过小满，我更想知道，你是单纯地担心他，还是你现在，仍然在爱他——”
    ！！
    那句话，像是有人拿了一把双管猎枪，轻飘飘地指在了她的头顶，让鱼小满骤然僵硬。
    ——感情发展上来看，她此刻应该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他，清清楚楚告诉他：
    她爱简律辰，并且从未放下，努力过，没有用。所以现在，她要和他说清楚，明明白白地和他平分手分手，回到简律辰身边。
    但她却没法在此刻回答！
    她没法回答白泽说，我那天其实不是被你连累的，要害我的比害你的还多一个，我也不是只会救你，手上拽着路人甲，拽个喵拽个汪也不会松，我从来都爱简律辰，没爱你……
    鱼小满这些百转千回的心思纠结地出现在脸上，落在白泽眼里，变成了一种她目前还难以决断的解读。
    他垂眸遮住幽深的视线，沉思了一下，复又冰释地倏尔微笑：
    “我给你时间考虑。”
    鱼小满一阵失神：“……哦。”
    “考虑的时间是今天晚上。”
    白泽又说，盯着鱼小满，手松了松，让她自己站水里扶住扶梯，站起身来。
    “我明天离开的时候，会去找你。”
    明早，走还是留，他还是简律辰，告诉他答案。
    鱼小满呆愣愣浮在水里，依旧没动。
    脑子里突然像那张月下泛着涟漪和散乱波光的水面，波光粼粼，一片混乱。
    她其实不是在等什么，但是做梦也没料到，走出几步的白泽会去而复返，突然地蹲下来勾住她的后脑勺，吻了她——
    那是个猝不及防的吻，完全出乎鱼小满的意料之外。
    很不一样，和简律辰完全不一样，她不喜欢！
    鱼小满那一刹那彻底呆滞了。
    下意识地伸出拿着戒指的手来想要将他推开，却在最后一刻，生生收住了力道。
    僵直着身体和表情，没做出任何的抵抗和反应。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她不能……
    白泽背后就是一轮很大圆的月亮，清泠寂静的，透白得像是鱼小满的脸色。
    他很快就放开了她，但鱼小满唇彩的颜色还是没有了，只剩下一片淡淡的粉色和她那微微张着的呆愕的唇瓣作陪。
    “我从前，还不知道什么叫放纵，什么叫做失控。”
    白泽松开她的时候低声说，手指上，留下她发间湿漉漉的水渍，“但是小满，我觉得你教我了。”
    他重新站起来，眉梢如云掠起，眼里泼墨成一片星辉。
    “中秋夜快乐，小满。”
    那种目光里的颜色，是从来未见的一种祝福和喜欢，笑意和温暖……即使这是个他从来不过，也从来不觉得快乐的节日。
    鱼小满突然怔然。
    有人说，当你真的觉得自己感情放纵了的时候，不要怀疑，你在爱了。
    ……
    夜色如淡墨，鱼小满脚步虚浮地爬上了泳池。
    拖着狼狈又潮湿的裙子，脱力地坐在了泳池边的水泥地面上，半晌，脸深深地埋进手掌间。
    她抹开一脸凌乱的发丝，抹不掉一身的水。风一吹来，冷冷的一个激灵，整个身体又重又凉。
    她突然一点都不觉得快乐了。
    鱼小满又坐了一会儿，烦闷地喝掉了瓶子里剩下的酒。
    颓丧地拧了几把裙摆，等身上的裙子被风大概吹干了，就起身重新简单整理了一下，穿回高跟鞋，披上披肩，回去。
    回到医院，却没有看到简律辰。
    “南霜，有没有看到律辰？”
    鱼小满找到南霜的小办公间。
    “潜伏在系统的多状态根工具包要怎么检测，那个是激活状态吗？”
    南霜正在电脑前一边敲一边肩膀夹着手机咨询海瑟薇，似乎很忙，扶着手机侧头朝鱼小满示意让她等一下，手上继续操作。
    鱼小满于是很好心地过去，帮她把快滑掉的手机放在耳边。她听到海瑟薇那边依旧是热闹欢乐的嘈杂。
    “No，黑客一般会先埋雷埋一段时间，等激活的时候，肯定已经掌握了绕开你们无状态多元认证码的把戏了。你先登录你们的IT部的总线账号，放心，现在登录没有被窥窃的风险……”
    人群里，海瑟薇一边撒欢地和简浔手拉手，戴着鲜花圈围着一个身插翎毛热带桑巴舞娘转圈，一边顺手小菜地随口指点着南霜操作步骤，声音跟着跳得一阵欢快热乎。
    期间某时刻，甚至还听见她用她那蹩脚的西班牙语，激动地破着喉咙喊着“？Bota Fogos（波塔弗哥）！Qué bueno（超赞）！Wow~Qué bueno！（哇哦~超赞！）”
    简浔和她手拉着手，脸颊跳得火红，也玩得十分开心，雪白的牙齿上写着大大的笑容。
    “人不在总部终端，怎么操作？”
    “well，用命令提示符输入访客客户用户名就行，英文输入C，冒号，斜杠，系统，斜杠，请求用户……”
    海瑟薇偷偷拔了一根翎毛下来，拿在手上哈哈直笑，一边拉着圈，上气不接下气地继续指点江山。
    “对，那里输用户名……进去了没有，Ok，然后检测木马硬件是否……哎哟卧槽！毛被抢了！简浔快去抢回来！……嗯，木马硬件是都发出过信号脉冲，以进入你们的用户报文协议或者传输控制协议端……哦，嗯对，什么，怎么检测？你先把电脑上所有的安软或者小红伞全部关掉……”
    简浔看着跳得也脸颊通红不亦乐乎，还一边像背元素周期表一样，流利淡定地吐出一些正常人难以听懂的晦涩术语的海瑟薇，感觉在斑斓彩色的夜里，眼前的女人如此明艳。
    连月亮，也没有眼前的这个女的明亮。
    ……
    “简先生不久前回来过，又出去了，朝着一楼走廊那边走了。”
    手上的关键操作完成了，艰难的南霜终于按了按额头，偏过脸朝鱼小满说。
    鱼小满好奇地问：
    “你看起来像身兼多职，好忙。不过你们不是有IT部门吗？”
    “中秋，有专员今天休假，我感觉不是什么大问题，就直接问海瑟薇了。”南霜说。
    当然，南霜心里说，要是有大问题，那更得直接找海瑟薇了，就在手边，一抓就是，多方便。
    反正这些日子，海瑟薇俨然已经成了他们IT网络组的免费咨询员。
    鱼小满点点头，也没多想，问出了地方，便又很快出了门下楼，朝着走廊那边找简律辰去了。
    南霜一阵疑惑，继续面对电脑，随口电话里问海瑟薇：
    “简先生出门时，是去红枫林找鱼小满了，但两人却没一起回来，难道是没遇到？”
    “没遇到？不太会啊！”
    海瑟薇那边传来她咀嚼的声音，看样子是跳累了在进食补充鸡血了，她奇怪地回答，同时塞着东西声音含糊道：
    “大老板到这里的时候，小满确实刚走了。他问我鱼小满在哪，我直接告诉他，鱼小满说有事，去游泳池捞东西去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