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没听过这么大的笑声。
    简浔奔出教室，又撞上一个人。
    “诶？简浔！”那个女生朝他欢快地喊。
    “……是你？”
    简浔倒退几步，他认得她，那个那篮球砸他还反咬一口的篮球妹，周艺。
    “嘿，你记得我名字啦？”那女生笑眯眯的，显然十分高兴，“今天来上课啊？”
    “线代在……算了，不上了。”
    刚想问还是作罢，简浔转身就走。
    “线代103，我正要回教室，一起啵？”周艺反而秒懂地问了，很是热心。
    “103，你教室还是我教室？”简浔皱眉。
    “有区别吗？咱俩一个班啊……简浔同学。”周艺难以置信，原来,简浔这人不是装深沉，而是真的，丝毫不记人啊。
    ……
    简浔闭嘴，抬脚朝103走去。
    其实他来学校新生报道也没多久，日子还在九月，他天天旷课，上过课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军训也没参加，班里同学一个不熟。
    所以课表记得有点模糊，认不出同班同学，也怪不得他……不是么。
    但是叫周艺的这姑娘太高兴，而且似乎是个话唠——
    “简浔同学，这么一站，你真的好高啊！你长这么高，怎么不去打篮球？”
    这话问得好笑。
    “你长得这么矮，你怎么不去卖烧饼？”
    简浔最烦话唠。
    “那我可不会。”周艺歪着头想了想，“我在通联表上看到你的号码了，偷偷记下来了，不介意吧？”
    “管你。”
    “嘿……嘻嘻，那知道了这些天来，你每天收到的一条问候告白的短信，都是我非常用心，风雨无阻给你发的，你是不是也不介意？”周艺捧着脸问。
    每天？短信？……
    简浔也想了想，然后朝她微笑：“不介意，你可以继续发。”
    “不要发了，同学。我猜你八成，把他的号码某位数字记错了。”
    一声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道出了简浔之所以不介意的真相。
    “……”周艺侧头一看，就见一个高马尾，十分漂亮的女生从后面走上前来。一上来，两条手臂十分不见外地，亲热地搭在了简浔脖子上——
    “你，他……？”周艺瞪大了眼睛问。
    “同居。”
    来人解释，更不怀好意地搂着简浔两条胳膊发力把脚吊起来……真是，要多亲热有多亲热。当然，只有此刻脖子快被恶意地勒断气的简浔不这么想。这鬼森森的声音……
    “咳！鱼小满……”
    “简浔你可阴险。”鱼小满跳下来，笑眯眯地望着他。“说了不会影响你，还是把我丢下了。”
    简浔定睛一看，花容失色。
    平底球鞋，筒袜，镶边小西装，格子边褶裙……
    ——敢情她昨天的保证不影响他正学校学习生活，就是扎个蝴蝶结马尾，穿上TBU的校服裙子扮学生啊！
    “大、大婶……”简浔结结巴巴，快被雷焦了，“你从哪翻来的装备？”
    “压箱底的衣柜里。”鱼小满叉着腰，弯着眼睛回答。“你昨晚和秦寿打电话探听我情况的时候，他没告诉你我和你一个学校的么？”
    ……
    “哦，对，告诉了的。”简浔记起来，有点恍然大悟。
    “嗯，对了简浔我问你啊，昨晚睡觉前送了你把车钥匙，你记不记得答应了我什么？你敢耍诈？”鱼小满上前，揪着简浔的耳朵笑眯眯地问。
    周艺目瞪口呆：“睡、睡睡觉！送车钥匙……”
    “闭嘴。不是你想的那样。”简浔瞪她一眼。又转向鱼小满：“没有好么！”
    他一把拍掉鱼小满的手，矢口否认。“你什么时候见我耍诈了？”
    “什么没有。阴险！”
    鱼小满终于冷哼一声：“昨天不是说好了今天开始！不是让你记着，我早晨不醒的话，记得七点拍醒我么？”
    “我拍了。”简浔说。
    “再说你拍，拍了我为什么快十点才睁眼？！”鱼小满兴师问罪。
    “拍得有点重……”
    简浔想了想，委婉地解释道。“然后你就没醒。”
    ……
    鱼小满终于知道，她那醒来就沉昏钝痛的脑袋是怎么回事了。
    简浔被周艺以一种看被包养的小白脸的狐疑眼神看了一节课，鱼小满坐在他身边，东张西望，像个没事人似的。
    周艺对鱼小满似乎很感兴趣，小女生又羡慕又嫉妒的那种：“你们真的同居啊？”
    “对。”
    “你是他女朋友？”
    “像吗？”鱼小满笑问。
    “像啊……唉，我以为我长得够漂亮够可爱，可你比我还要漂亮。”难怪简浔不喜欢自己啦，周艺同学似乎非常沮丧。
    鱼小满就凑到简浔耳边偷乐：“你再说姐姐我装嫩？”
    简浔坐直了，严重地觉得自己的清白被鱼小满报复性地抹黑了。他严肃地问周艺：“我说她已经25了，你信吗？”
    周艺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信。”
    简浔于是懒得再解释，带上耳机趴桌上睡了。
    “哈哈，看吧。”鱼小满笑容满面地跟着趴下睡觉，取下他一只耳机跟着听，满脸的早知如此的表情，在一边叨叨念：
    “挣扎是没有用的少年，乖乖接受我的观察吧！话说其实你不用太抵触，我应该不用观察你好多天……嗯因为你好像和我想的一样，就像现在，别人以为你上课睡觉在听歌，其实你听的英语六级……当然我还可以想象，看漫画手上还拿着笔的时候，可能是你在写方程式……”
    陪着简浔上了一上午的课，后面鱼小满居然还被老师喊上去解题了。
    其实是简浔上课上无聊了想为难为难鱼小满，老师列了一黑板的公式问谁会变换，简浔观察了一下难度，就举起鱼小满的手说她会她会。
    简浔记得秦寿说过，鱼小满从前是个设计汽车气缸就没人敢坐那车的学渣的。
    然后学渣满望了他一眼，简浔懒洋洋的：
    “你猜的很对，所以给你个考验咯，我不喜欢和笨蛋相处，想让我乖乖地当白鼠让你跟着，去解开。”
    看鱼小满的表情，似乎是倍感他很幼稚的样子。
    但她还是上去了，拿起粉笔头刷刷刷刷解了出来，用的超纲最简解法。
    写完粉笔一丢，在老师面露惊异并且大声赞赏“这位同学非常优秀！”的时候，朝简浔露出一种“愚蠢的人类”的那种霸气笑容。
    “兽叔骗我……”简浔哑然，喃喃道。
    鱼小满走下来在他身边坐下，问他：“心甘情愿了？”
    简浔撇过脸去。
    鱼小满无声地笑了笑，有些语重心长的感慨：“简浔，其实我真羡慕你……”
    简浔心中一动，在这种真诚的语气下回过头来，就听见鱼小满紧接着捧着心，满目自怜地说：
    “真羡慕你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同桌，而我没有。”
    简浔：“……”
    真不知道，刚刚鱼小满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觉得他幼稚的？
    成功拿下简浔，鱼小满于是就这么跟着简浔在学校里晃悠了。
    TBU其实没怎么变化，到处都是青春的气息。她走一个地方，好像就能闻到残留在时光里的气息。
    简律辰在前面走啊走，她在后面跟啊跟。他牵着她走啊走，她勾着他的胳膊笑啊笑……她突然意识到这工作太有难度，整得简律辰好像阴魂不散了一样。
    简浔捡了一棵樟树树荫准备坐下，鱼小满抬手一拦：“那里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里她给简律辰过过生日。
    简浔瞅了她两眼，于是继续绕，到了东区的三鉴池，找了个舒服的池塘假山边。
    刚抽出书……“这里也不行。”
    一边的鱼小满又说。
    “又怎么？”
    “不怎么。”这里她早晨和简律辰一起练过口语。
    学校后的凉亭。
    “不行。”抱过。
    宿舍边的小马路。
    “不行。”亲过。
    大足球场。
    “不行。”吵过架。
    图书馆后坡。
    不行……滚、滚过草坪。
    简浔终于抱臂看着她：“看来你和我小叔把整个学校包抄了。”
    简浔就总算看出了端倪。秦寿说这两人还在让人操心地你爱我我不爱你地别扭着，心理阴影面积似乎不小。
    而眼下看来，她的心理阴影面积真的挺大，似乎覆盖掉了整个TBU……
    “……”
    鱼小满不答，突然觉得简律辰太有预见性。
    否则为什么早晨要对她说“不要想我”？……不是自恋，大概只是，他从前走在TBU的时候，每一个地方，脑子里也全是她。
    觉得难捱么？觉得难受么？觉得无法逼视很想逃离么？
    可是鱼小满，我从前就在这里，在有过你又没有你的地方里，度过一年又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
    嗯哼，简律辰用心险恶……鱼小满快受内伤了。
    所以说嘛，“简浔你为什么要选这个破学校啊啊啊！”
    鱼小满有点头疼，一件事情越是抗拒，它就越是频繁地出现在自己面前。TBU是个什么好学校，简浔又不像是个想要未来从商的家伙，为毛要来这个鬼地方？
    “不知道，找人吧。”简浔经过一栋教学楼面前时停下，神色有点茫然。“毕业之前不知道要去哪里，后来知道了，就来了。”
    鱼小满望了望这栋楼，真是巧，这是海瑟薇教的微机楼，可海瑟薇不在，好忧伤。
    “找谁？找到了吗？”她叹了口气，问。
    “没找到，在等。”
    ……
    “我要死了。”海瑟薇说。
    “你不会死。”
    海瑟薇此刻屏幕上的表情好严肃，简律辰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以为你和南霜的对话我没听到？”海瑟薇问。
    “你听到了什么？”
    “南轩。他说我会死。”海瑟薇很认真。“你不信南轩？”
    “南轩是小孩子。”
    “小孩子是不会突然无端冒出一句那样的话的，因为就连南霜，也根本不会知道我要去海上。大老板，别反驳了，你问了南霜，从她的描述里，你应该知道，南轩是个第六感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