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走廊上终于醒酒的几个人呆呆望着病房，过了好一会儿，泉越才突然崩溃懊恼地摇晃着秦寿的领子，发了狂：
    “卧槽，阿辰什么时候染上的胃病，我怎么不知道我怎么不知道？！”
    早知道阿辰有胃病，他怎么可能灌那么多酒给他，还一个劲地让他喝让他喝！真是该死。
    现在一个好端端的人大清早的突然倒下，他起初还以为是被人踢坏了内脏……竟然是胃病！
    “你和大蚌走后才染上的，不知道很正常。”
    秦寿把泉越扒拉下来，“……还有你特么不要一副肝肠寸断，简律辰躺在里面要死了的表情，他只是在输液，又不是不治之症，别把气氛搞得那么狗血。”
    ……
    “劳资怎么不寸断。”泉越还是一脸沮丧，抱着头蹲了下去。“万一编剧（写文的？）某天突然脑子抽了丧心病狂，把他发展成了胃癌晚期，我上哪哭去！”
    “……”
    “这个确实值得考虑。”秦寿凝神沉思了一下，转而又一巴掌拍向他：“不过你能不能别乌鸦嘴！酒醒了就跳出电视剧的怪圈子，虐剧能不能虐得有点创意？！”
    泉越只好抱着膝盖缩到墙角，“这哪是我能决定的……”
    他只是个演员，人家让笑就笑，让哭就哭。人家爱的也不一定是他，只是爱那些个被演绎出来的悲伤又凄美，且部部都不得好死的角色。
    而且还有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他马上就要离开，跳上飞机赶赴另一个剧场了。
    一场又一场的戏……不就是个戏子么？
    “他是怎么染上胃病的？”这次泉越朝病房里忘了一眼，冷静地问。“我和大蚌走了，你是怎么照顾的他。”
    秦寿怔了怔，然后在长椅上坐下，哼了声。“大蚌就大蚌，你扯上你自己干什么。”
    原来小公寓里四个人的时候，厨艺了得，包揽死人每顿每餐的可是只有大蚌。就算是几颗白菜，他也能把它炒的鲜香四溢，像在蚝油里浸过一样。
    ……后来几人某次吃晚饭，当泉越夹着小白菜就这个问题问着大蚌：大蚌大蚌，你是怎么把几颗白菜炒的这么香，像在蚝油里泡过一样的啊？
    大蚌就粗犷地哈哈笑笑，说你丫的几个，吃过蚝油么就在这里猜，蚝油是买不起，不过咱们公寓里耗子倒是很不少……
    然后几个人当场把吃的全都吐了。
    蚝油和耗油……苍天知道，那一个偏旁的差异，到底能引来多少细思极恐的变态故事？！
    ——那时候每个人虽然都很拼很累，但每个人也被他照顾得很好。大蚌是最先搬出的公寓，在跨国公司苦苦实习大半年后终于有了出国深造的机会。
    大蚌走后，不久泉越的日语也考过N1练就大成，日本一家小的不知名动漫配音社又正好瞧上了他，于是泉越也走了。
    后面就剩下秦寿和简律辰，一个天天蓬松着鸡窝头在公寓画图纸，一个每天早出晚归走业务。
    “你俩走后……不知道我们的日子很落魄么。”
    秦寿抓了抓头，“你在的时候平时还能赚点平面模特的钱买菜啊，大蚌还能做菜啊……你们走后，我俩反正一直就是吃的泡面啃面包，箱子垒起来可绕月球好几圈了都。”
    那段时间很难熬，非常不规律的饮食和睡眠，好像非得把命给豁出去奋斗才行。
    有时候洗澡洗到一半，浑身泡沫的时候都会断水，只得拿先前桶里储好的冷水，当头往下浇……
    嗯，那个时候才知道，现实其实没多大，就是你偶尔抬头，看到的两平米不到的四块玻璃窗。
    “不对啊！”
    泉越突然跳了起来，“你们生活很落魄？！我确定我走的时候，阿辰在机场送我，我还担心过你俩的生死存亡问题……但他叫我别担心，说已经收到了一笔不小的投资啊！”
    “嗯？……什么鬼话。”
    秦寿斜着眼看他，“你说的是纪潇黎那个女人给的钱？你肯定记混了。她给钱那是后面的事情了，大概次年四月，可你走的时候，当年的八月，我记得。中间隔了大半年呢！”
    “怎么可能！”泉越甩头，“我走的时候的事怎么能记错！我确定以及肯定那时候阿辰叫我别操心！”
    “这……”泉越说得这么笃定，秦寿也只能疑惑地起身了。
    他也肯定自己时间记得很清楚，毕竟啃了大半年面包呢，纪潇黎要是八月就从她老爹那里送了钱过来，没道理简律辰到次年四月才用啊。
    想不通。
    秦寿摇了摇头，“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咱们做的又不是一个行业，我也不清楚什么情况。”
    泉越撇撇嘴，也想不通。
    于是重新白了他一眼：“那么话说，你们都那么凄惨，怎么你丫这个短寿的就没得胃病？”
    “……这个。”秦寿再次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或许是他把面包都让给我了？泡面的防腐剂比较多……然后我也没像他一样成天奔波啥的。”
    ……
    后面简律辰醒了，泉越说走之前要跟他打声招呼。
    “阿辰，我又得走了，我走了你记得好好照顾身体，知道嘛。”
    泉越叹了口气，有些伤感，坐在病床边，难免有些语重心长：
    “这么些年，我们兄弟几个碰面的机会本来就越来越少。好歹都是一起蹲过六十平公寓的男人，没爱情好歹也有基情了……不要半路就殚精竭虑，辛苦得挂了，知道么？我们还等着老了，继续蹲在一起喝酒呢。”
    简律辰靠在病床上，望着泉越一本正经地嘱咐，脸上的颜色比早晨缓和了些，然后朝他点头：“放心。”
    “我怎么放心？我这次见到你你丫的染了胃病，下次见面呢？又多了颈椎炎支气管怎么办！……都是拿命拼了才活下来的人，就不要这么不惜命！”泉越重重地叹气。
    “……好。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简律车瞬间无奈，有点哭笑不得的小媳妇之感。男人之间不煽情还好，一煽情起来，还真让人有点唏嘘。
    这么多年了，谁不懂谁呢。离开很久，见面了也依旧不会客气生疏，只想着你们从前宅过一个房子，喝过同一锅稀粥，然后所有的关心，都不言而喻了。
    “已经让你秘书先回公司了，然后通知了你的母亲，嗯……还有纪潇黎，纪潇黎要是不是元配的话，赶紧把她休了跟你老娘说清楚……然后你和鱼小满啊，我看了看，她昨晚情绪有些失常……”
    泉越凑近了小声说。
    “最失常的不是你自己么？”简律辰很快鄙夷地扫视他。
    你还“看了看”，你昨晚哪只眼睛能看清楚东西了？看得清楚，也不至于抱着简浔喊简律辰了好么。
    “呃，喂！不带这样的……你听我说呗！”
    泉越急了，冲着简律辰的目光很快申辩道：
    “我是发现她情绪不正常我才陪她闹闹的……嗯，额，结果后来我自己也喝多了，那个，那个不算！我酒品本来也不是很，那什么，是吧……”
    简律辰就不言语，末了又说：“我知道。”
    他知道鱼小满情绪不太正常，她哪次喝酒了还能像昨晚一样清醒呢？……清醒得目光足以变成让人结冰，话语能变成刀子捅死人。
    ……要那么地伤害他。
    “嗯，你知道就好。”
    泉越吁了口气，“昨天被爆料了，然后听说你母亲又找她碴了，我想她心情不太好，于是就拉着大家来唱歌嘞！”
    他又有些得意：“你看，效果很好有没有？发泄完了，人家早晨和你分别的时候，还那么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呢！你们俩，我算是揉捏到一起了！”
    简律辰无声地笑，揉捏到一起了？……恐怕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离开得彻底吧。
    泉越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然后终于起身：
    “那我就真的走啦？”
    “让秦寿送你。”
    “不用，让他留下照顾你。”泉越不羁地摆了摆手，“加雷~~”
    ……
    然后自以为任务圆满完成的泉越，背影放心地消失在了门口。简律辰就重新躺下，脸色透明地阖上眸子。
    心里的郁结伴随着依旧隐隐不适的胃部，让他思绪无法睡着。
    所以呢，你离开的时候为什么要一步三回头，鱼小满。
    ……
    鱼小满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扒拉着平板。
    平板上除了之前的绯闻事件还在闹腾，没有什么新的官方回应。
    所以简律辰算是成全她了？
    这么想想，还真是有点冤枉了他。他现在的形象在自家老妈眼里，简直变成了一个恨不能绑在一个带有核弹的火箭，把他送出银河系再炸掉的十恶不赦的家伙了。
    “那小子竟然一点回应都没有？！我家闺女清白青春就完全毁在他手里了啊老鱼！……你别拦着我！我一定要上他家跟他好好谈谈做人！……鱼小满那个贱骨头，为什么也一句话不说地让人去黑？！不是说两人晚上其实没啥嘛？……这一星期，不！这一个月，都不许放她出门！”
    沈碧玲整个人已经成了浑身喷火的炸药包，被鱼长海和鱼清明两个人拼死拖着，不让她出门。
    “妈，谣言越去理会，就炒得越滔天，你不要横插进去，让年轻一辈的小打小闹变成豪门大戏好不好？”
    鱼清明这句话简直是点睛之笔，鱼长海都忍不住拍手称好：“说得对，这些，你就当是年轻人小打小闹的折腾吧，外人看了当笑话。毕竟豪门恩怨听起来，有损我们鱼家男人的气质。”
    ……
    沈碧玲快被眼前两个不温不火的人给弄残了，瞪着眼望了半天那两个气度大到是不是有毛病的人，终于吐出一句评语：
    “气质？……我呸！鱼清明你给老娘拿个镜子过来好好照照，你这脸上被谁揍了一拳，你还气质？老娘生你的时候，教你培养你打架的气质了么？！”
    鱼清明语塞，回想起这个有失风度的夜晚和早晨……不忍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