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律辰和海瑟薇在里面似乎谈了很久，谈了些什么南霜却不知道。
    简律辰进去的时候要求关闭了录音器，只留下监控画面。然后里面很平静，两个人一直在聊天聊天聊天，聊到海瑟薇从吃零食到不吃零食，从嬉皮笑脸到面无表情。
    简律辰一直坐在她对面，只看得到他的背影，甚至连姿势都没换一个。
    这场谈话时长不亚于平时的问话了，南霜都已经放弃的空档，冲着她身边的男人说：“对不起啊，苏总，我好像又自作聪明了。”
    应该还是失败了。
    被她称为苏总的就是她嘴里的那位上司，别人喜欢喊他长官，只有南霜习惯喊他苏总。
    身边的男人却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别急。我相信你的判断。”
    “我的判断有时候也是会感情用事的。”南霜检讨道。
    “这里只有一个南霜，也只有一个感情用事的南霜，正是你的感情用事，嗅觉比一般行动人员更要敏感，所以别顾虑太多，你们本来就是游离于规则之外的组织。”
    她的长官似乎看到和她不一样，指着监控里面，笑意浅显：
    “再等等看，时间不是问题。我记得你说海瑟薇紧张的时候会吃糖……你看，她已经很久没有碰过手边的零食了。”
    ……
    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海瑟薇终于站在了门口，对南霜身后叫苏总的男人说：“好吧，帅哥，我们谈谈。”
    于是一段时间以来，难倒南霜这边各路人马的辣椒海瑟薇，竟然被一个完全没有修习过谈判学对抗心理学的男人，给摆平了。
    南霜在一干起初狐疑，眼下崇拜的同僚目光中，也忍不住连连摇头：
    “先生我真不知道你怎么办到的……他们起初，都不大相信我带来的一个陌生人。包括我，也不大信。”
    南霜给简律辰倒了一杯水，简律辰在几个女同僚偷偷瞄过来的脸红目光里抿了一口水，没有作声。
    过了会想起件事：
    “海瑟薇会在这边待上两个月，等会儿我需要带她出去买点东西，她抱怨这边太无聊。”
    “先生，你不觉得，我会怀疑你会趁机带她离开吗？”
    南霜挑眉含笑看他，不知道这男人为什么说任何违和的话，都能这么理所当然地和谐。
    “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简律辰看着手表，“花了五十六分钟，已经快超出我谈判的底线时长了。”
    “可你成功了啊。”南霜赞赏道。
    “她不是罪犯。”简律辰看了她一眼，“事实上你们也可以。如果你们每次派去的谈话不是罪犯谈判专家的话。”
    南霜哑口无言。
    ……
    简律辰发现海瑟薇和鱼小满一定程度上真的很像，比如走在路上就喜欢东张西望，东走走西逛逛。一条路永远走不直。
    “哎，真棒的空气！在那边憋久了，脑子都要坏掉了，他们还不让我和外界联网！”
    海瑟薇在一边蹬着高跟鞋戴着墨镜，背着简律辰刚刷卡给买的最新款皮包，浑如一个拉风的逛街女郎，边走边抱怨。
    出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晚上，街道的霓虹灯牌全部亮起，热闹的人群跳动的街灯，很是明丽。
    简律辰信步跟在后面，诚诚恳恳，浑如负责给女人刷卡的大好男人。
    看得出海瑟薇很兴奋，她是那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潇洒女人。
    海瑟薇走了几步，终于回头问：
    “大老板，老实说，为什么要帮我？还带我出来逛街，你不怕我转眼，就真的跑了么？”
    简律辰跟着慢慢踱步，敛着眉，想了一下才抬头：
    “你可以看作我在讨好你。”
    海瑟薇听了，莫名其妙瞪了他一会，然后一阵大笑，敲敲手里价值不菲的包：“讨好我，哈哈，原来中国的闺蜜文化，真的很实在！”
    男友要追女友，就先要把她的闺蜜们伺候的吃好喝好，如此才能口评好。
    “我家小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她又挑高眉梢问。
    “她一直很重要。”简律辰说。
    面对如此坦然的简律辰，海瑟薇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于是只得点点头：“你此刻好诚实。”
    ……好像，眼前，此人，有了什么质的转变？
    简律辰也没在意海瑟薇的调笑挖苦，只是很实在地，指指又一家名牌专卖店：“你要看看那家吗？”
    “要。”海瑟薇非常不客气地朝简律辰竖起大拇指，露出那种“你很上道的”眼神，转眼朝那边走去。
    然后突然想起什么，突然噔噔蹬跑回，把手上的大包小包往简律辰手臂上一挎：
    “反正大老板你也这么有诚意，那就失礼了！”
    “……”
    简律辰观察了好一会儿，觉得海瑟薇好像是在给鱼小满报仇。
    他还记得自己和鱼小满去山里，当时大包小包，都往一个叫鱼小满的丫鬟手臂上丢的。
    或者真的是做好了打算，简大boss的行为一再超出日常。
    眼下这些别人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做的事，就连讨好海瑟薇，他都自然地做了。
    “小满知道么？”海瑟薇问，然后撇撇嘴，捋着头发。“我可不一定会告诉她，也不一定会为你说好话。”
    “你好好活着，陪着她就好了。”简律辰说。
    海瑟薇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才说，“说话好毒。”
    说得简直就是他希望她活着，是为了让她陪鱼小满一样。
    “不敢当。”
    “或者你可以像和客户谈合同一样，说话委婉中听点？”
    “你好好活着，让她陪着你就好了。”简律辰于是换了种说法。末了又诚实地说，“可是这么说，我感到有点违心。”
    ……
    简律辰不太习惯于逗女孩子开心，但是海瑟薇与他相处并不会冷场。
    因为海瑟薇的自high性能好像也非常之高，趁机狠宰简律辰的同时，似乎也在考验他的耐性。首饰店服装店美甲店都逛完后，连超市都要逛，再次买了一大堆零食。
    大超市的出口处，pos机正巧坏掉，简律辰只好掏出现金付账。
    收银员丢了两颗糖放进袋子，海瑟薇一脸奇异。
    “我不喜欢吃这种糖，也没有买，为什么要丢进我的袋子？”
    “为了凑整。”简律辰边装东西边对她解释说。“中国超市大都这样。”
    “这是陋习，该改。”海瑟薇摇着头批评，收银员白了她一眼。
    转眼后面一位大爷付账，收银员又问：“这么多东西，要不要个袋子？”
    “丫头，我身上没零钱咧。”大爷说。
    “再拿一百来拆啊，我给你找，还怕我这里没钱找的吗？”收银员不耐烦地说。
    大爷看了一下盐米油粮，实在也拿不了，售货员又一脸不耐，只得再次颤巍巍从口袋里的包好的布里，小心翼翼地抽钱。
    “大爷，别拆别拆！这有什么好拆的，人艰不拆，我帮你给啊。”海瑟薇很快把大爷的手按了下去，然后笑眯眯地，把收银刚扔进来的两颗糖退了回去，对收银说：
    “喏，这糖我不要，你们超市的，正好两毛钱，你给大爷个袋子——”
    ……
    收银脸都绿了。
    简律辰于是忍住笑，带着海瑟薇出了超市。
    “还有哪里想逛的吗？”简律辰问。
    “天色也不早了，我再吃个冰淇淋就回去。”海瑟薇活动活动脖子，有些乏了。“你要吃吗？”
    “你可以买两支，我的也给你。”简律辰想了一下，说。
    “啧，真精明，真是无奸不商。这样你相当于又讨好我了。”海瑟薇斜着眼望他，突然想起简浔。
    简浔也是自己的冰淇淋不吃，给她吃。
    不过这一个老的一个嫩的，心态可真是天上地下。
    海瑟薇果真跑去买了两支，算是承了简律辰的情，然后一手一个，开始心满意足地舔咬。
    冰淇淋店附近，正好看见一个小男孩的冰淇淋掉在了地上，小男孩转眼哇哇大哭，伤心得好像快要断气。
    海瑟薇见状，瞅瞅手上的两支冰淇淋，很快朝他走了过去。
    简律辰再次心想，海瑟薇和鱼小满确实有些共通点：喜欢多管闲事，还有些心善。
    海瑟薇的高跟鞋停在了哭泣的小男孩面前，拍了拍他的头，小男孩抬起哭泣的小脸——
    然而。
    海瑟薇拿起冰淇淋，在小男孩面前小人得志地晃了两下，露出大白牙，哈哈炫耀：
    “你看，我有冰淇淋，你没有~~~~~”
    简律辰的表情飘然僵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流传已久的数学问题：求，此刻小男孩心里阴影部分的面积。
    ……
    后面，后面简律辰就不太敢轻易下结论了，不过他依旧要拼死做一下最后的总结：
    海瑟薇和鱼小满还是有共通点，那就是：一，样，坑。
    简律辰把海瑟薇送回交接地的时候，南霜已经在那边等着了。简律辰把东西都交给南霜，然后站在原地，目送海瑟薇跟着南霜离去。
    海瑟薇没有道别，只是坐在车窗边的时候，自由雀跃的神情沉淀下来。
    摇下车窗，对着简律辰说了声：“谢谢。”
    简律辰是个读人心的好手，故意带着她逛街说讨好她。其实他大概只是知道她最近，窒息得简直想要死亡。
    这两个月，她真的能试试，放手一搏吗？
    自由，自由这个东西，有时候和死亡联系得多么紧密啊。
    远处的简律辰静静矗立在原地，甚至都没有朝她挥手，看起来淡淡酷酷的。
    可惜，他只是觉得再见那样的手势，有时候看起来像在送别。
    所以他不喜欢，他的矗立其实无关高冷。
    终于专心忙完了一天的事，简律辰转身拿出手机，开机。几乎在开机后的三十秒内，秦寿一个夺命电话就打了进来：
    “你说你丫的今天一天又死去哪儿了啊！妈的到处乱翻了乱翻了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