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吗？”
    海瑟薇从试衣间走出来，打断了正在出神的狄庚霖。
    他回过头，眼神顿了一下。
    海瑟薇脸上依旧是坦然，没有什么换了礼服的女人咬着下唇，绞着双手等待别人评价的娇羞，只是这件衣服往她身上一穿，整个人却感觉突然发生了很大变化。
    还是碧色若青空的眸子，大大的眼廓和芭比一样的睫毛，外国人特有的高挺鼻子，饱满光洁的额头。
    一头漂亮的金色头发披在背后，落在那种明亮的，黄色再点缀这么多的玻璃钻和复合花纹的蕾丝在在胸口裙摆，无疑给这件大摆裙再添了几分……雍容的贵气。
    然而这种雍容，似乎并不是每个人都能hold住地像是眼前这位这样好。
    很难说出平时吃着薯片过活的女汉子女屌丝海瑟薇，在船上这件礼裙的时候，到底什么变化了，可狄庚霖就是觉得哪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质变。从站姿，从神情，到眼神……
    那种漠不关心又慵懒至极的眼神，像极了……狄庚霖费力地想了想，是了，如果再压一个小绒帽，像极了一个真正穿着高高的束腰，戴着白绸丝手套的，贵族公主。
    “或许你今晚应该当鱼清明的舞伴。”
    狄庚霖翘着腿往后靠了靠，嘴角勾了勾，没有直接夸奖评判，邪魅的凤眼里却是没有遮掩地流露出了很高的赞赏。
    “For what（为什么）？”
    狄庚霖一声古怪的笑意，走过来，又是轻佻又像绅士般地给她理了理颈上的头发，勾起一缕嗅了嗅，低头笑道：“因为整晚，只有鱼清明那货穿得像个王子。”
    “你是说我穿得像个公主？”海瑟薇抬起头，听出了他的褒奖，然后看着他璀璨的黑眸，也是抬首，莫名其妙说了句：
    “可公主，必须得和王子站到一起么，就不能是和你这样的痞子？”
    “……”狄庚霖那一刻，看到了海瑟薇漠然又认真的眼神。
    心头无端微微一惊，放开手退了两步，干笑两声，摆手：“你应该是在开玩笑……”
    海瑟薇沉默，看着他。
    气氛又有点古怪，好像又不对劲了不对劲了！……狄庚霖挠挠头，很快抽出一根烟来咬在了嘴里，打着火机转身迈开步子：
    “走吧。”
    那脚步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慌乱。
    连“海瑟薇你不会是喜欢上本大爷了吧”这样的问题都问不出口。
    理由很简单，当一个人对你完全没有这个念头的时候，这只是句自大的玩笑；可是一个人看着你一动不动地认真，问着某个模棱两可的问题之时，玩笑说不出口。
    因为害怕你开的是玩笑，别人倒认真了。
    只是，不会吧？
    狄庚霖又露出纠结的表情，会不会是自己想太多，太过自恋地觉得，海瑟薇那句话类似表白暗示，毕竟外国人一向直白，喜欢肯定早就直接投怀送抱了，才不会这么含蓄隐晦。
    于是下楼的时候，花蝴蝶突然作死地回头，很大声地狂笑着问了一句：
    “海瑟薇，你不会是喜欢上本大爷了吧？！”
    只是想确认一下确实是自己想多了，他已经准备好海瑟薇的各种白眼和各种接地气的叫骂了。
    可海瑟薇站在楼梯的顶端那头，离他十几个阶梯的距离，手扶在楼梯杆上，目光好像一直没离开过他的背影，老老实实说了声：“是。”
    “……”
    是。竟然，回答了是……
    最关键是海瑟薇说这个字的时候丝毫没有笑，这让他觉得太可怕了。
    狄庚霖又转头，快步地走了。
    海瑟薇也不追，在后面慢慢地下楼，撇撇嘴，骂了一声“胆小鬼。”
    ……
    兰博基尼再次载着两人沿原路返回，狄庚霖一路看都不看海瑟薇的，僵着脸目视前方。海瑟薇不禁觉得好笑：
    “怎么，我就不能喜欢你了？这个没什么好惊讶的吧。你自己都说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爆胎的啊，本姑娘说喜欢你，也没什么反常吧？”
    调戏，分明就是调戏！
    狄庚霖抿着嘴巴不说话，海瑟薇又笑：“反正你问了我就老实回答你，要不然老娘刚才干嘛，看那个女人看不过眼过去抬杠啊？本来送完东西我也就走了。”
    真行，这位小姐承认得真坦然……
    狄庚霖有点想问一句，鱼小满这么回来之后坦然无节操的对简律辰的爱意展示，是不是就是海瑟薇教出来的？
    “我不想跟你熟……”狄庚霖半天终于酝酿出一句。
    “啥？”
    “你是小满闺蜜。”狄庚霖又蹦出一句。
    “啥？？”海瑟薇黑线，这无厘头的解释！
    闺蜜怎么了，闺蜜喜欢又不犯法又不乱伦的，喜欢个，又碍着什么事儿了？何况……
    “你不是让我讨好你么？丫的让女人讨好你，这难道不是暗示！？”
    海瑟薇也有几分抓狂。
    “我……”压根没把你当女人。
    狄庚霖想了想这话还是不要出口的好。
    “我的意思只是……例如你帮我游戏里升升级开开挂，或者帮我多黑几个医院妹子的资料……另外我去你公寓找小满的时候，不要让我做饭才能用马桶，或者收拾屋子才能用电脑玩游戏……”
    狄庚霖越说声音越小，这么说起来，好像这些时候，他真的造访海瑟薇公寓挺多的……
    吵吵闹闹也有段时间了。
    而且，他在海瑟薇的公寓里的状况，被他这句话，描述得即视感很强烈的样子。
    偶尔小满不在，他好像也大喇喇路过，去里面大喇喇地打几盘游戏或者喝些啤酒，有海瑟薇罩着打怪感觉晋级相当安全，没事还吹吹牛皮斗斗嘴。
    反正海瑟薇那个女人随意又邋遢，公寓里多个人就像没人样的，多个男人，也像没人样的。
    这么看来。
    ……好像……已经……很熟了的，样子。
    狄庚霖吞了口口水，突然意识到，海瑟薇说喜欢他，好像也蛮正常的。
    可是海瑟薇听完不高兴了，相当不高兴：
    “那么就是你的不明确诱导，加无意的化学信息素的释放勾引，让我对你产生了荷尔蒙兴趣的咯，花蝴蝶先生！”
    “这个……”狄庚霖一急，大声道：“反正我喜欢的不是你这样的！你、你就赶紧死了这条心吧。”
    “哪有，你刚刚店子里明明说，喜欢大波浪的，长头发的。这两条条件，老娘全都满足啊！”海瑟薇不服气，也是大声说。
    一时间，两个人脸红脖子粗，竟然类似吵架一样讨论着这个严肃的问题。
    “不是！不是！”狄庚霖喊着，更大声地回答。随即眼一闭：“我说的那条件不是两条，是三条！”
    海瑟薇一愣，沉默地自行断句后。
    “……”
    狄庚霖，你赢了！
    只是两人这么吵吵嚷嚷的时候，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不远不近地，跟随着的那辆车。
    ……
    狄庚霖被海瑟薇这么一搅，下车后丢下一句“你别跟着我”，就跑远了。
    “我又不是鱼小满，喜欢你不见得就要跟着你啊，花变态！”海瑟薇叉着腰站在后面大声喊，感觉狄庚霖简直把自己当成了洪水猛兽。
    “何况只是说喜欢而已，很容易就不喜欢了。”海瑟薇自言自语。
    踏马的，闺蜜，闺蜜怎么了，闺蜜怎么就成洪水猛兽了？
    海瑟薇跑去问鱼清明，鱼清明听她完，不得不讶异。多久前两人还在鱼家互相掐架的来着，转眼海瑟薇就跑到自己面前问自己：我跟狄庚霖那个变态说我喜欢他，他听完就跑了，还说我是小满闺蜜，不想跟我熟，这特么的是什么逻辑？
    鱼清明感叹着，海瑟薇也是跳真性情敢跳水的女汉子。
    递过一杯红酒让她冷静一下，笑得有点尴尬地朝她解释：“这个，海瑟薇你不是中国人，可能还有点不太了解这边最近的情况……”
    情况，什么情况？海瑟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现在网上流传着这样一条恋爱定律：千万不要跟你的女友的闺蜜去认识，因为她闺蜜不喜欢你，你们会分手，她闺蜜喜欢你，你们还是会分手。……我想，他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
    在海瑟薇还是一脸雾水茫然的时候，鱼清明笑得更尴尬了，他是不指望海瑟薇能懂这里这博大精深，水深火热的社会潮流了。
    海瑟薇想了一下，似乎听得有点懂的样子，然后非常鄙夷：“可我觉得那家伙好像搞错了点啊，最基础的前提：鱼小满，不是他女友。”
    还有，狄庚霖竟然把自己定位成小三，这简直……
    海瑟薇活络活络了手部筋骨和脖子，“你知道花蝴蝶现在在哪吗？”
    鱼清明闭着嘴，盯着海瑟薇的拳头摇头。
    直到海瑟薇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鱼清明这才转身把窗户边的帘子拉开，冲着狄庚霖丢过一记白眼：
    “能告诉我，你怎么勾引的这位金发女王吗？”
    狄庚霖蹲在窗台上，摸着下巴一副天生丽质难自弃的骚包表情：
    “勾引？我出生就是一个浑身带着苯氨基丙酸的男人，谈什么勾引？”
    鱼清明：……
    “只不过觉得，海瑟薇这个女人太危险麻烦，不想和她扯上关系罢了。”
    狄庚霖撇嘴，跳下窗台，反倒是劈手夺过鱼清明手上，刚才海瑟薇送来的一卷磁带盒，嘴角兴致盎然地扬起：
    “我看看，这应该就是我家小满给送来的生日礼物吧。应该很有意思，嗯……我猜你没想打开看，就回这休息室，盘算着把它销毁了？”
    鱼清明的意图被狄庚霖恶毒地一眼看穿，鱼清明面色一变，倾身扑来就要抢，狄庚霖“嘎嘎”笑了两声，很灵活地闪身躲过，已经抱着那卷VCR磁带一溜烟跑了出去，边跑边喊：
    “叔叔阿姨各位亲朋好友！快来大屏幕，看鱼清明收到的亲爱的妹妹倾情制作的生日礼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