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啦——
    清晰的撕拽声起。
    万界游仙活生生的将方骏眉体内的经脉，抽出一大片来，鲜血淋漓而下。景象之恐怖，无法用言语形容。
    长长的哀号声里，方骏眉痛到直痉挛，这种恐怖的刑罚，哪怕是三步修士，也无法抵抗。
    而同一时间，方骏眉心神上，那股元界果核种下的骇然畏惧心理，也是再一次翻滚起来。
    “小子，告诉我——”
    万界游仙再咆哮。
    方骏眉此刻，痛到面容诡异扭曲，连抽凉气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但到底是回答不了，还是尚未认输？
    ……
    他的那双眼睛里，有颤抖，有骇然，有剧烈的痛苦。但那明悟般的光，还在闪着，似乎还在思索着什么。
    要在最绝境般的关头，把脑子转到飞起，从绝望的大山上，砍下希望的石头来。
    万界游仙看着他那双眼睛，凶厉暴戾的光，几乎是沸腾一般的，涌起在他的胸膛。
    唰——
    右手食中二指，弯曲成勾，毒蛇出洞一把挖去。
    “啊——”
    又是一声极凄厉的惨叫起来。
    方骏眉的两只眼睛处，顿时成了两个血窟窿，鲜血哗哗而下。
    “告诉我——”
    万界游仙再咆哮。
    经过刚才的挫折，此人的耐性，终于到达了某个极限一般，罕见的狂躁起来。
    方骏眉依然是不言语。
    之前虽然说的豪情，但此刻，他的心头上，那对痛苦的恐惧，那对死亡的骇然，正疯狂滋生声，只剩一点火苗般的东西，还在令他支撑。
    “凡人时的我，是什么样子？”
    “那个我的心，是什么？”
    方骏眉强迫自己遗忘痛苦，心神向岁月深处里追，要找回曾经的自己。
    ……
    “道兄，撑住！撑住！”
    “我已经想到救你的方法了，我一定能救你出来的！”
    七情道人的声音再来。
    但方骏眉仿佛也把他忘了一般，根本没有感觉。
    而万界游仙这个老家伙，眼中的凶暴光芒，还在翻，那只血淋淋的右手，缓缓抬起。
    若方骏眉还不说，他就要下杀手了吗？
    这显然不是常态下的他，起码还有可以留一留，试着再破破方骏眉脑子里的禁制。
    气息笼罩向方骏眉，方骏眉没有理会，七情道人却是极紧张起来。
    万界游仙目光，死死的盯着方骏眉，神采微微变化着。
    过了好一会之后，那只血淋淋的手，终于放了下来，眼中凶森暴唳之色，也是渐渐归于深邃冷漠。
    “小子，那就如你所愿，接着玩吧！”
    冷冷道了一句，再一次把方骏眉，塞进了元界果核之中。
    外面世界的七情道人，长长松了一口气。
    ……
    又是黑暗袭来。
    不过，方骏眉已经看不见。
    他体内之前修炼的生生不息之力，早已经枯竭，无法再自行帮他修复破损的身躯。
    血红色的，瘦如骷髅的身躯，浮在半空里，还在剧烈颤抖着，痉挛着。
    进来之后，就是轮到元界果核发威，这件古怪的法宝，再一次的攻击起了方骏眉的心神来。
    绝望风暴又来！
    之前一个个被万界游仙玩弄于鼓掌之间，又泯灭了修道前程的修士，又是在方骏眉的眼前世界里，流转起来。
    到了最后，只剩一张面孔。
    有敌氏！
    雄壮破碎的身躯，血流不止的口角，还有双眼仿佛解脱般的眼神，就在不远处的黑暗中，看着方骏眉。
    是要喊上方骏眉一起，尽快得到大解脱吗？
    方骏眉心神颤抖着。
    却又用心，仔仔细细的看着有敌氏的那双眼睛，比起肉身之痛，更加撕裂心扉的痛苦传来。
    眼眶处，血泪滚滚而下。
    ……
    “有敌兄，我知道你不是在喊我一起去解脱，我知道——你要把你最后的意志，最后的力量，最后的期望，一起灌注给我！”
    方骏眉心中有声音起。
    “……谢……谢……你……”
    心声似乎都哽咽起来，身躯更加剧烈颤抖。
    “但是——从现在开始的关，要我自己去过了，我不能再依赖任何人给我力量，你就——走吧！”
    低呜之声，亦从方骏眉的口中传来，悲痛到无法自己。
    直到这一刻，对有敌氏的惋惜和感谢，仿佛才一起爆发出来一般。
    前方里，有敌氏解脱的笑着，看着，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黑暗之中。
    嗡——
    怪异的嗡鸣之声，起于身外空间里。
    那元界果核的宝灵，似乎察觉到方骏眉的异常，发出了疑惑的声音来。
    嗡鸣之声里，又是刚才的一尊尊的身影，开始浮现在黑暗之中，但马上，就是一尊尊息去，包括有敌氏的。
    ……
    没片刻之后，人影索性直接变了。
    “骏眉，你要怎么办，你要怎么办？”
    负剑老人躺在床上，干枯无光的眼神，看着方骏眉的方向，没有希望的光，只有绝望怅然。
    倏忽之间，又成了蹉跎道人。
    老家伙也是躺在床上，但连眼睛都闭着，没有一点动静，比起负剑老人，更是暮气沉沉。
    忽而又是凤尧。
    “小子，如果我死了，这个世界，就交给你了！”
    只有一尊青色的背影，但说完这一句，那背影，仿佛玻璃一般，开裂起来，直至在砰的一声里碎成虚无。
    还有更多人！
    ……
    所有人，仿佛都把自己最惨淡的那一面，呈现在此刻，配合着那绝望风暴，攻向方骏眉的眼神。
    方骏眉扭曲的嘴角，却是一点一点咧了开来，知道这是虽然真的，但绝不是他们真正想要传达给自己的东西。
    “师傅，前辈，诸位，你们对我的期望，我从来没有忘记，但你们对我的期望——都不是我的初心！”
    方骏眉心中再道。
    “从现在开始，我再不能依赖你们，不能指望你们一次一次给我力量，我要——靠自己了，我要靠自己过了这一关，找回我的凡人初心！”
    “所以——你们也走吧！”
    最后五个字落下，一尊尊身影，仿佛告别方骏眉一般，个个欣慰一笑，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黑暗之中，方骏眉空洞的眼眶中，又是血泪滚滚而下。
    这一场告别，就是他道心破碎后的领悟，也是他新的起点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