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世纪

作品:《雁北归秋

    “孩子带得如何?”
    木秋萌自光泰殿回来便已换回自己女儿身,只见雁猗一副魏晋美男的容貌,却慌慌张张跟着身高只及他大股的小儿屁股后面赶,不禁打趣起他来。
    “你还真别说!我啊,过去这个,我还没发现我还有这方面的能力,如今是彻底被这小子开发出来了!这小家伙与我啊。是真投缘!”雁猗额间密布着细细汗珠,倒显得原本细腻的肌肤愈发通透健康起来,木秋萌见他如此有活力的模样,忍不住提醒起来:“怎么,就顾着看小的,大点的那个就不管了?”
    “大点的......你是说常荆啊!他喜欢东游西逛的,我哪里看得住他?若不是这儿还有个小累赘,我就与他一块儿逛去了!”雁猗这才想起那个木族孩子来,却被眼前雁忱拿着地下丢下的绒球往嘴里送索去了注意,连忙去从他手里夺来绒球,口里还嗔怪道:“小祖宗!这掉地上的东西,怎么往嘴里送呢!”
    木秋萌见他对木常荆不多过问的模样,立即来了不满之意,一把夺过了雁猗手里的绒球,大声呵道:“荆儿被你那个倾国倾城的好妹妹要去当儿子养了!看个孩子都看不住!让他乱跑!跑去光泰殿不小心见了你那妹妹面纱之下的瞳孔,便被勾了魂要当她儿子!你说这神草真不是个好东西!连孩子也要诱惑,你那妹妹也是狡猾,自己生不出孩子,见了荆儿那样痴缠,便来找我讨要起来!这事关两国,我如何不能不应允?况且她还是雁狄唯一的妹妹!”
    “噗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你那说话语气阴阳怪气的,原来是自己小侄子跟着别人跑了啊!”雁猗听罢,眯眼嘲笑起此刻对他怒目斜视的木秋萌来,“荆儿跟她有什么不好的?这可是人家自己选的母亲,你这个做姑姊的,可别小家子气,况且你也知道这是我与皇兄唯一的妹妹,给个儿子,很难么?”
    “我......”
    木秋萌一时不知该回应什么,只得悻悻撇了撇嘴,将手里的绒球狠狠砸向雁猗,只是被他灵巧一避,掉落在了对面的墙角边。
    她只是在意,她曾经拥有许多人,许多情,许多东西。
    现在都是逝者已去,生者别离,可她也无法花心思去顾虑太多。
    她第一次明白,雁狄所要操持的国家事务,是极其繁琐冗杂,而个中又纠缠着各色利益关系,牵一发,动则周身,许多决定,现在换成她来做,她便明了,是有多为难。
    为难着为难着,也便成了习惯。
    雁狄如今被现实打击成了意识分裂的状态,大抵也是日复一日的累积所致,早在许久之前,他待她,便已不再是他应该对待她的模样。
    他只是记得那个最初的阿啾,那段还未参杂上任何尘埃的时光。
    可她却永远也无法原谅他了。
    没有道歉,何来谅解。
    木秋萌不知,这样一病,雁狄整整卧床了七年。
    七年,每日正午时分,他便醒来用膳,木秋萌便陪伴他一起用膳,正是世安宫,正是午膳,仿佛是旧日光景般,只有他不识她。
    到后来,他已经完完全全将她与梦境中的阿啾区别开来,与他共餐的,不过是个好心的女郎,还会时不时帮他夹菜,询问他与阿啾的故事。
    他与阿啾,已经成亲了,就在青阳院中。
    他教了阿啾一套剑法,每日清晨,他们伉俪二人,便会起早来到青阳后院,一同练习新学的剑法。
    阿啾她,已经不能再练剑了,她只能在一旁看着,缝制一块锦缎,要给腹中的孩儿,做一双民间流行的虎头鞋。
    阿啾说,《尚书》提出过五福之说,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民间为了祈求孩子福气绵长,会在周岁时,给孩子穿上母亲亲手做的虎头鞋,虎乃百兽之王,说是能避邪恶,保平安……她学着做的,想保佑他们的孩儿安康健壮。
    木秋萌只是默默在一旁听着,她仿佛又成为了当初的那棵灵树,只能听着,雁狄不为人知的一个有一个秘密。
    他的梦里,她和他,终究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她只是每日正午来陪他用膳,走时交代近侍侍女,每个时辰都要为皇上翻一次身,长期卧床不起,难免会生痈疮,预防为宜。
    出正门之时,还需叮嘱宫人,锁紧宫门,不许任何人进来,扰乱皇上好眠。
    她不愿让人明白,这宫中,有着真假两位帝王。
    木棉香早已被她舍弃,世安宫里点的,也是月月进贡的上好檀香。
    是旧时的金盏檀香。
    雁忱与雁悰虽为宗亲,也被她下旨,允以一同在上书房学习。
    他们二人,不应再重蹈父辈的覆辙。
    “萌萌,辛苦了,这些批阅完了的奏折我帮你收在这里了,一会方大监来取便是。”
    雁猗柔声对木秋萌唤道,这春秋来来去去,他只是日复一日,说着同样的话。有时与她打趣解解烦闷,有时与她商讨如何解决大臣提出的异议,这时,他便又出了殿门,亲自去端了一盏杨枝甘露,为木秋萌送来。
    “没想到你这个死咕咚还挺好的嘛,好久没喝到过这杨枝甘露了!明日?你明日还来?”
    ”对啊,从今往后啊,我都在这儿陪着你,和你一起玩儿,哈哈你开心······喂!你怎么打人啊!”
    木秋萌见了这盏黄澄澄的甜蜜汁水,不禁泛起了极为柔和的浅笑。那是被记忆过滤,过滤,再过滤后所剩的美好。
    “雁猗,谢谢你了。朕......我是说我,我好久没喝过这个了。”
    “喝完便也到了去与皇兄用膳的时候了,记得把那包药带过去煎了。”
    “什么配伍?”
    “太白茶、鹿街草各9g,羊角参6g。黄酒为引,水煎服。”
    “你还懂得挺多的嘛!这治神经衰弱的方子,也偷偷学了来?”
    “那是!我跟着你这些年,可看了不少书!什么天象书,中药方剂,史集......不过你放心,这方子我找全老头看过了,放心用便是。”
    “什么?你又去找师父了?我好不容易让他告老还乡,你还动不动就去叨扰他老人家!”
    “哎呀你懂什么?那老头看了一世的病,都习惯了!还愁没病治呢!”
    “那也不行,你......”
    “我什么我?我告诉你,你喝东西的时候别说话!小心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