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礼
作品:《雁北归秋》 “雪茶?雪茶不是我上阳院出去的人,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不要借着送衣服的由头来上阳院里给我找不痛快!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就凭你们担待得起吗?”隔着只能看清人影的距离,雁狢和木秋萌就听见了张灵柚底气十足的训斥声,走得稍近一看一排的宫人皆担惊受怕地跪在盛怒的张灵柚脚下,领头的人平冕无旒,青衣朱裳,无剑、佩、绶,余同五旒冕,太祝、奉礼服之。
“灵柚以前不是容易动怒的人,孕中时常这样大怒吗?”木秋萌着急地询问道雁狢,得到的只是他迟疑的摇头。
他着实不清楚。
张灵柚的寝宫,自她有孕以来他便甚少踏足,饮食起居皆由她身旁的服侍姑姑一一操办,张灵柚平日里性情古怪,但越往孕中晚期走以后,倒是温顺了不少,他便愈发不再过问。
“你是什么人?犯了什么大错让娘娘这样动怒?”木秋萌抓起眼前领头人的衣襟就厉声责问道,一旁的张灵柚看到她的到来,脸上的怨气瞬即消退了不少,和气地挽回她的手让她把衣襟松开:“瞧瞧,好不容易我的贵客来一趟,怎么能干起这样扫兴的事呢?没什么的。”
木秋萌看着张灵柚那瞬间变温和了的眉眼,狐疑之心不由得立起,转身看向那个已经面色吓得苍白的官员:“回答我啊!”
“回......回姑娘,奴......奴是宫内的太常卿,是......是皇上叫奴去世安宫献礼......怎怎怎知到了世安宫外遇到了符满大人,将奴和小的们拦在了宫外,说雪茶姑娘暂时还是上阳院的人,便叫咱们送到这儿来了,怎知......怎知......”
“怎知!怎知!就知道说些糊涂话做些糊涂事!”张灵柚在一旁埋怨道,突然又将地上的太常卿吓得打了一激灵。
雪茶?雪茶是上阳......也是,当时我是把雪茶从上阳院接回去的,符满自然以为她是上阳院出身。
“太常卿......献礼......什么礼?”木秋萌好奇地问道。她看见身后的侍人就算是跪着也紧紧护着一个紫荆花漆皮的旋木箱。
“卜日礼,国有大祀、中祀应卜日者,昊天上帝、五方上帝、皇地祇神州、宗庙皆为大祀,日月星辰、社稷、先代帝王、岳镇海渎、帝社、先蚕、孔宣父、齐太公、诸太子庙、并为中祀,应卜日。及册命大事,加元服、纳后、巡狩、亲征封禅、太子纳妃。”太常卿恭顺地答道。
“我不是问你什么是礼!我是问皇上要献什么礼给雪茶!”木秋萌皱着眉头听完他那一番冗长却答非所问的话语,瞬间觉得与人对话突然变成了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令她心生不快起来。
“啊......奴知罪!奴知罪!是......是皇后大婚时的礼服。”太常卿惶恐地低下头,微微颤抖着双肩忐忑等候着木秋萌的责罚。他暗暗觉得这个姑娘真是算得上尊重他的人了,能耐着性子听他把不该说的话全部说完才来指出他的错误,不由得令他生了几分敬意。
这下不仅是木秋萌,张灵柚和雁狢也尴尬地呆在了原地没缓过神来,皇后大婚的礼服已经制好,而礼服的主人却不是木秋萌。
雁狢是俨然已经知晓的人,也一并怔在了一旁,他没有想到会这样快,新后的人选就已经这样官方地确定了下来,礼册上已经烫上了雪茶的名姓,而她是皇后的事实,马上就是,或者已经是满朝文武皆知晓的事实了。
而现在张灵柚也知道了。
“你说什么?礼服的主人不就在你眼前......”
“灵柚!”雁狢连忙打断了她的话,“你们愣着干什么?把衣服送回世安宫去!皇上就在那里,不要管这个大人那个大人的!”
一众宫人立马起身匆匆谢恩离去,谁也不愿意再在这里耽搁时间。
“到底什么情况?”张灵柚睨了一眼雁狢,对他打断她话的行为表示了强烈的厌恶之感,便关切地询问着木秋萌道。
“......就是你所见到的这样。”
“雁狄他怎么突然......”
“灵柚!带阿萌先进你屋再叙旧不迟。”
“你够了!”张灵柚对雁狢再次打断她话语的行为忍无可忍,但还是牵着木秋萌进了里屋,也是她思量不周,木秋萌一来不请她入室便在屋外询问这询问那的。
“这几日身子越发重了,走路都便得吃力了许多,可我有听你的话,好好散步,好使日后生产能够顺利。”张灵柚亲切地安排木秋萌在软塌上坐下,天气转凉,她已经受不了再在屋外偶尔抬头看着那棵老树,偶尔看看书籍打发时日,便早早令宫人把软榻移到了她卧室的空阔处,好令她在暖和的室内也能卧着她卧习惯了的软榻歇息。
“一定会顺产的。”木秋萌挤出一丝笑意,看向张灵柚高高隆起的腹部,“孩儿呀,你母妃多为你着想,日后要时时牢记着孝顺你的母妃才是。”
“还得一并孝顺你皇姨娘呢!”张灵柚听完后喜悦得摸着肚子,对肚子里的孩子柔声说道。
木秋萌看着她温柔抚摸着胎肚的模样,不由得露出了落寞的神情,皇姨娘,她如何担得起这个称呼呢?这儿有关于皇家的一切称呼,都不应该再用于她的身上。她本就不属于这里。
即使她从这里生根发芽,重见天日,不过也只能是这里的一个过客。
罢了。
“......雁狄他为何拿雪茶来气你?你们......其实我知道雪茶这个人的存在,可是......我没有想到雁狄他会做出这样混账的事情来!”张灵柚猛然抬头瞬间进入了正题,仿佛刚才对孩子温柔的抚摸只是木秋萌的幻觉,而此刻蹙着眉心为木秋萌抱不平的蓝衫女子,才是活生生的张灵柚。
“灵柚,有的时候,我仿佛觉得,你在青阳院读书写字的日子,就是上一秒而已,而这一秒......你看,你就要为人母了。同样,雁狄他......也是一样。”
“雁狄他怎么了?”
“雁狄他,这一秒,已经不爱我了。”
木秋萌将头扭转到能够看到窗外的方向,逼近冬天的日子,天色一天比一天黑得早,此刻快到用晚膳的时分,已经不见一点白天的模样,花草都在昏暗的光线里阴森起来,只留下张牙舞爪的剪影,去撕裂四角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