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子不语
作品:《雁北归秋》 雁狄一个人在木秋萌经常坐的那靠近东窗的位置坐着,看着窗外那无数盆完全盛放着的雪菊,怅然若失的感觉一直在他心头挥之不去,他不知道木秋萌又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又会回到他的身边。
她作为一只妖,想要见她很容易,想不见她也很容易,只是取决于她自己是否愿意再见到他而已。对于雁狄来说,现在的一切都显得如此的被动,他能统治天下的人,却不能统治任何一只妖。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妖的灵力如此强大,两界现在却能够保持着他所惊叹的平静,是让他根本不知道妖是真实存在着的,虚假的平静。
也是他少年时代便一直只静居在青阳院的缘故,除了皇宫之外的风景他都亲眼所见甚少,何况是那人界之外的迷幻之地,不只是没有机会目睹,更是连耳闻都缺席得一干二净。
以至于自己和一只妖生活了这些年月,却不自知。
木秋萌的性子本就是难以掌控的活跃自我,现在又因为她妖的身份,使雁狄觉得自己面对的是水中的寒月,抑或是镜中的雪菊,只要他缩短和她的距离,她便会逃得彻彻底底,留下的只是令他唏嘘的湖面涟漪,一圈一圈地泛着清冷的月光,波及到无法目及的夜色中,镜中见到的也只剩下他微微布满血丝的杏褐色双眸,和因为吐出的叹息而令秋夜冰凉的镜面蒙上一层水雾的,看不清轮廓地朱唇。
原本无论是湖面还是明镜,凑近细看时发现的永远是自己。
两界的太平,一定是有着什么东西来抗衡着,以至于无法用内力或者外力来打破这样的平静,而若是两界不再平静,也一定有着什么东西使之争夺撕抢,双方的利益发生冲突,方才会引发斗争,而点燃斗争的,往往都是那炽热而可怖的野心。
野心。
妖界一定是有野心的。
“这世安宫,我都不知多少年没来过了啊!瞧瞧,和儿时相比越发地富丽堂皇了呢!四弟居然会请我来这样好的地方,真令人惶恐呢!”不用回头便知道,雁狢果然闻讯赶来了。
“告诉我妖界与人界的事情,你一定知道。”雁狄没有心思再和他客套,经过在上阳院的那一场爆发性的针锋相对,他明白,他们双方都很高兴,不用再疲惫地如同以前那样,做着虚伪的表面兄弟情深,而在背后默默磨好了出鞘的利剑。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这时的雁狢突然觉得惊讶起来,他原本认为雁狄会连妖界的存在都不知道,而现在却这样急切严肃地来询问起他来。
“你别装了!快说吧!”雁狄的态度没有丝毫缓和的迹象,雁狢挑起了左边的眉毛,露出了他一往挑衅的表情,他会告诉他的,告诉他也无妨,无论是谁得到灵石都无妨。
只要不是妖界得到,只要最终的主人是他雁狢就够了,他突然间发觉,也许雁狄会和他站在一边,去共同对付那些令他头疼的怪物。
他以前为什么从来没有想到过,他和雁狄最相似的地方,恰恰是他们都是人呢?
“哦,你想知道呀?可以,我和你说说,知道女娲娘娘当年补天一共用了多少块石头吗?”
“......书上说……是三万五千六百块。”
“其实当年余下一块至阴之石遗落在人界,至今下落不明。那块灵石经历了万年洗练,如今的灵力比起当初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谁得到了它,便可独霸一方,无人与之匹敌。”雁狢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这些就已足够,让雁狄知晓这些岁月间人妖两界一直存在着的矛盾与野心。
谁也不愿意让对方统治自己,而谁都想统治对方,只是那个他们所争夺的筹码一直以来都未浮出水面,谁也无法发动攻击打破这个僵局,因为除了人界,妖界,魔高一丈的还有那片秋高气爽的蓝天。
“天君不会允许无故发生动乱,天地的一切都在他的制衡之中,这就是虽然妖力是人力远远不及的强力,却无法对人造成重创的原因,金木水火土五族,都依赖于人界的滋养以维持法力,大肆砍伐或者冶炼金钻这些行为都会对妖界造成重创,所以没有灵石在手,谁也不敢先发动攻击……”
“因为,那样赤手空拳的攻击到头来只能两败俱伤。”雁狄低沉的声音沉稳地诉说着他所明白的真相,那是他从未想象过的事,他甚至一直都是把女娲当成一个美好的传说对待,那样人身蛇尾的女神,是超出他认知的存在,可现在他却虔诚地相信了她的存在。
以及那枚重人眼红的至阴之石,它一定存在在什么地方,小心地不让自己被发现着。
它也不愿兵戎相见的争夺,不然也不会沉寂这样长的岁月,维持这个世间的安稳。
“......对。我不想让妖界统治天下所有的百姓,自然,我也想要至高无上的皇位,我是太子啊!所以自幼我便四处拜访拉拢重用朝廷的能臣......妖界的金火二族也变成了我的盟友,我答应成为君主后帮助他们找寻灵石的下落......没想到父皇驾崩前将皇位交给的是你而不是我......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隐约明白,父皇其实最中意的儿子只有你。而我也是看见那份圣旨才明白......其实,在我们儿时他就早早拟好了这份旨意。”雁狢淡淡地说道,他想尽力表现到让雁狄明白,他并不羡慕他,他只是不想放弃自己追求的权利罢了。
“你......你是怎么知晓的,父皇他......”雁狄不禁想起儿时父皇对他的疏远与冷淡,他曾一度在雁狢母妃的后宫里,羡慕着他的太子三哥能够定时到父皇的书房中请教学问,而他只能带着还在呀呀学语的六弟弟,每日清晨醒来便拿起那只父皇在他出生时御赐的利剑,他总觉得这一切的不公都是因为他势单力薄没有母妃庇护的缘由。
所以他想练好内功,至少在体力上,他可以不受外界的推搡蹂躏。
他未曾想过,他所羡慕的太子哥哥,原来从小便知道,父皇对他的冷漠只是出于内心真正想要的对他的保护。
这些年,谁也没有说出这些话,谁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