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感觉和‘结晶’之类的词完全搭配不上嘛。”
    程铁轩以一种仰望星空的姿势抬头遥望着大厅正上方所悬挂着的巨大心脏，镜片下的双眼迷茫而又深邃，仿佛灵魂被吸进了心脏当中一般，久久不能动弹。
    “散发出如此庞大的存在感……也只可能是它了。”
    在所有的人当中，沙业的身高与显眼程度是鹤立鸡群的，然而在血红色，一跳一跳的心脏之前，他觉得自己的存在几乎完全消失了，如同面对布满繁星的宇宙一般，深切地感受到了一种渺小，只能轻声地喃喃自语，借以抒发胸中的敬畏。
    身为人类，或许真的没有那么伟大。
    奇怪。
    仇无衣始终等待着胸中那颗星球上响起的提示音，然而却什么都没发生，而刚刚踏入这层血宫的时候还切切实实地听过一次。
    按照以前的经验，提示音现在已经不会对一般天衣产生兴趣，除了有极大的纺命之线集合体之外，平时一律不会出声。
    入口距离此处是何等的遥远，提示音尚且能够发现，然而此时此刻真正面对的时候竟然会没有反应？
    这简直就像一个半辈子没交过女朋友的孤单汉子分明日日夜夜在幻想天降萌妹，结果在有一天面对女孩子的告白的时候反而缩了一样。
    “我们要把它摘下来吗？”
    范铃雨伸手比划着与心脏——或者说伟大结晶的距离，闭上一只眼，煞有介事地计算着。
    伟大结晶距离地面至少有三百米的距离，但即便如此看上去也非常大，周围的墙壁都是直来直去的，好在布满了赤红色的晶体，真要攀登的话也不是做不到。
    “恐怕不能直接射下来的样子……唔，在它上方还有一个发光的六角星，莫非那就是出口？”
    一般来说，“距离”这个词对凌戚来说不算难事，她拔出短铳瞄准了伟大结晶，同时借着比谁都强的眼力发现了其他的东西。
    “小心。”
    谢凝轻描淡写地抽出了斧锤，将斧刃轰地一声插入了地面，两手同时按在了斧柄上。
    由于地面已经不再是血块，而是坚硬的晶石，所以踩上去也感觉踏实了许多。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仇无衣朗声一喝，提醒所有人注意眼前的东西，束起的围巾呼地燃起了明亮的火光，一层火焰披风将他的身体完全保护在其中，严阵以待。
    心脏依然在跳动不止，和人类的心脏几乎没有什么分别。
    可是传入仇无衣耳中的咚咚声却不断加剧，这说明伟大结晶的跳动频率在不断加强，而且越来越强。
    “来了。”
    谢凝的双手突然紧紧握住斧锤的后柄，将它从地上猛然拔起。
    “散开！”
    在程铁轩的喊声提醒下，所有人各自选择了一个方向迅速归位，六人互相分据一点，等待着异变的到来。
    宽敞的大厅足以容纳千人战斗，除了谢凝高傲地雄踞最前方以外，其他五人没有让阵型过于分散，彼此之间既能各自为战，又能互相支援，这也是在天武堂修行之时锻炼出的默契。
    突然，心脏模样的伟大结晶如同被挤出汁水的柠檬一般，从中流出一滴小小的红色液体，粘稠之极的红色液体很像人类的血液，却又泛着一种火焰般的炽热感。
    “警告，无法预见的纺命之线集合体，危险程度，极高。”
    仇无衣眼皮一跳，心中沉寂已久的提示音终于再度响起，然而却带来了极为不吉利的警报。
    “开玩笑，都走到这一步了，难道还能后退不成！”
    狠狠地咬了咬牙根，仇无衣将手中幻化出的碎千山猛力一振，的双脚死死钉在了地上，分毫不退。
    在众目睽睽窒之下，那一滴血液极慢极慢地从空中飞落，完全违背了物体下落的原则，无声无息地“飘”到了最前方的谢凝附近。
    “来者不善呢。”
    谢凝淡漠的嘴角同样淡漠地翘了起来，冰冷的微笑预示着她已然燃起战意。
    仇无衣自从血滴出现之时就锁定了它落下途中的每一个细节，瞳孔几乎完全停止了转动，呼吸声也早就轻得几近消失，因为任何一个与众不同的行为都有可能是胜利的钥匙。
    然而当他看到血滴所发生的剧烈变化之时，手腕依然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
    范铃雨和程铁轩不约而同地一声惊呼，一个踏步就要向前猛冲，一个拔腿回身就跑，沙业和凌戚也同时摆出了迎战的准备。
    “别动！我倒要看看它能有几分能耐。”
    谢凝声音一沉，右手向后轻轻甩去，一道围墙般的血气立刻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半圆形的围墙之中，只剩下谢凝与正在蠕蠕变形的血滴相互隔着二十余步的距离对峙。
    “学姐在为咱们争取看穿对方攻击方法的时间，不要浪费她的苦心！”
    程铁轩人虽然跑远了，脑子却依然清楚灵活，立刻扯着嗓子对众人喝道。
    范铃雨和凌戚本来还有几分不满，听程铁轩一喊，那少少的不满立刻冰消瓦解，沙业更是满脸感动，一起瞪大了眼睛看着。
    “哼，竟然是这个样子。”
    谢凝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抡起斧锤扛在了肩上，向着已经化为肉块模样的血滴勾了勾手指。
    血滴其实很大，和一个人差不多大，当它与地面上的结晶相互接触的时候就发生了一种奇妙的反应，逐渐变得黏黏糊糊，越来越浓稠，最后甚至变成了真正的肉块。
    外形恶劣的肉块表面布满了红色与黑色两种不同的线纹，让仇无衣联想到了衣骨锁链的颜色，在一阵剧烈的抖动之后，肉块的下方伸出两条圆胖的触手，支撑着它站了起来，有些像人类的双腿。
    此时谢凝自然可以选择攻击，但她没有这样做，因为血滴只是伟大结晶所释放出来的一点力量而已，不知道还有什么后手，所以现在正是一个热身兼熟悉对方力量的好时机。
    肉块的变化开始加速，变粗，加固之后的双腿上突然生出了几个角状凸起，而手臂，身体也渐渐成型。在“手掌”的位置又伸出一个粗而长的条状物，一面弯成了斧头的样子，而另一面缩成三角形的锤子模样。
    至此，肉块赫然已经复制出了谢凝的大致轮廓，只不过脸上没有五官，并且也没有穿上真正的铠甲，更没有拿着真正的武器，一切都是由肉块模拟而成。
    “复制？”
    仇无衣轻轻吐了口气，心中疑云丛生，单纯变成谢凝的模样似乎没有多大意义，可是难不成它连谢凝的实力，甚至绝技都能复制？这好像不太可能。
    “有意思，竟然沦落到斩杀自己的一天，这就是所谓的恶贯满盈吧。”
    谢凝仍然没有主动进攻，将斧刃对准了肉块形成的复制人，脸上的冷意像是被突如其来的热气蒸发了一般，浮现出妖异而邪气满溢的真心笑容。
    一滴鲜血自她的指尖流出，整个大厅的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复制人身体左摇右摆地踏出了一步，似乎还不太熟悉这个人类的身体，然而战意却十分猛烈，步履蹒跚地举起斧锤向着谢凝劈落。
    “轰！”
    斧刃相交之际，爆起的已然不是金铁相接的铮铮脆响，震耳欲聋的爆音顿时将大地震得摇晃不已，大块大块的血色结晶被这一击震得粉碎，登时卷起一片赤色硝烟。
    然而这赤色硝烟只是前奏而已，未等众人看清楚硝烟之中发生的攻防情景，却忽然发生了第二次的神秘爆炸。
    这次的爆炸不仅突然，而且来得极为迅速，几乎与复制人与谢凝兵器相交的时刻相差无几。仇无衣不得已快速撤出了半球状火光的波及范围，摇曳不止的火光之中包含着红与黑两种令人心中不安的颜色，看起来就像一个人工编织出来的囚笼，将谢凝与复制人笼罩在其中。
    所有人都逃出了爆炸的波及范围，然而没有人因此而放心，不知不觉地聚在了一起。
    程铁轩忧心冲冲地抱着脑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过如此，看来好像比不上真正的我。”
    火光中飘出谢凝的嘲笑之声，一手拄着斧锤，另一手举向天空的勇猛剪影在渐渐变淡的光幕之后定格。
    “可是……会爆炸。”
    仇无衣脸上的阴云久久不散，自爆，这种类型的敌人可以说最难应付，若非谢凝具有相当优秀的防御力，恐怕很难在此等威力的自爆之中全身而退，而且爆炸的复制人之中似乎吸收不到纺命之线。
    “有东西下来了！”
    凌戚的喊声令所有人一齐仰头望向天空，果不其然，伟大结晶之下再一次滴下了血珠，而且不止一颗，足足有十几滴。
    这一回，血滴的落地速度却奇快，眨眼之间便沾到了地上的结晶，一滴滴血液瞬间转化成粘稠的肉块，像磁铁一样相互吸了起来，迅速变成了人形。
    “还真是……全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