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对我而言,天才没什么意义

作品:《神宠哈士奇

    站在小溪边,温千岚像个木头人。
    实则,隔着数里,他对武场上的情况,是了若指掌。
    类似的事情,他做过二十几次,分寸掌握得仔细,出不了事。
    如他给林左的长棍,是打不死人的,最多打个皮开肉绽,伤不到骨头与脏器。
    决定他收不收徒的条件,全看林左如何做。
    武场上,惨叫声吵闹。
    没参合打架的少年人,惊慌地跑回寨子去喊长辈。
    平常练武,切磋打架是常有的,但这次,林左是疯了要杀人。
    “爹,救命啊!”一位少女惊叫着逃跑,摔个满地葫芦。
    而滕高远被打懵了,脑袋裂开的疼。
    疼地他手脚发软不停使唤,血水混合泥土,沾了半边脸,狼狈得很。
    砰。
    “你哪跑!”林左抬脚踹翻滕高远,脚掌踩在对方胸口,居高临下的怒斥。
    以往,对方不止一次这么对待他。
    仇怨加利诱,林左动了杀心。
    怒火冲冠,他脑袋是空白的,不由分说,朝滕高远的脑袋猛砸一棍。
    砰。
    砰砰。
    一棍之后,接连又是两棍。
    以他的力量,泄愤地猛砸三棍,滕高远的头颅应该定被打碎。
    事实上,滕高远除了头疼得发晕,依然只受皮肉伤。
    “别杀我、别杀我……”他已吓懵了,没了往日的神气,只剩惊恐地求饶。
    凶狠让面皮狰狞,林左愣愣地,“怎么还不死?!”
    砰砰。
    他再砸两棍,滕高远竟仍能求饶。
    林左觉得有点不寻常,但正值杀人,哪有工夫细想。
    他怕杀得慢了,温千岚会不收他为徒。
    “棍子打不死人,用刀、对、用刀!”愤怒紧张激动,林左全身在颤抖,神色有些疯癫。
    他将长棍扔到远处,在附近捡起了一柄铁木刀。
    铁木的兵器,平常是他们练武用的,重量较轻且很坚硬,刀为木质无刃,练武时省得被误伤。不过,一根折断的筷子且能杀人,何况是刀尖多少有点尖锐的铁木刀,刺破滕高远的喉咙,不信他不死。
    然而,捡刀回来,林左却是下不去手了。
    “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我再不敢打你了……”
    被踩在脚下,滕高远有气无力地挣扎,双手胡乱擦摸脸上的血泥,惊恐地求饶。
    林左举起了铁木刀,他咬牙切齿,再三比量,却迟迟没有刺下。
    往日被欺辱时,他真恨不得杀了滕高远。
    有一次,他甚至想抓条毒蛇,找机会毒死对方。
    此刻,林左心中的怒火,却在消散着。
    一个个的念头,不自主地浮现。
    他认为滕高远非常可恶,欺人太甚,但对方才十三岁,比他小三岁多,还是个小屁孩。
    以前,对方虽然总仗着本事欺负他,但最多打他个鼻青脸肿,没抄过家伙。
    即便寨子中的同龄人,大多都欺负过他,但寨子里的大人,没有冷眼对他。这么杀了滕高远,是不是太过火了?前辈也说了,就算不杀,仍会给他第二关考验的机会,只是特别困难。
    假如收徒的要求是非杀不可,他定然会怒下杀手。
    这次机缘,做梦都梦不到,他绝不肯轻易放弃。
    可有两条路可选,他不由迟疑了,脑袋乱糟糟的。
    情况不给他多做考虑的机会,在寨子内的武徒教习听到了惊叫声,正在赶来。
    “算了!”林左恼火地扔掉铁木刀,“滕高远,这次便宜你了!”
    砰。
    在对方的脸上踹一脚后,他捡回长棍,逃入丛林。
    一路玩命疾奔,回到溪边见到温千岚,林左噗通一声跪下,“前辈,晚辈无能,没没没敢杀他,求前辈责罚!”
    温千岚面色如常,心中松口气。
    把玩着手中的树叶,他随口问道:“你为何不敢?”
    “这这……”林左跪地不敢起身。
    他不是机灵的人,紧张害怕激烈,心中怎么想的,他表达不出,“晚辈不知道,求前辈不要动怒。”
    “你不是不敢,是不忍。”何来责罚,温千岚反是面露几分满意之色。
    少年人自制力不足,易受诱惑,很容易蒙蔽本性,做出悔恨之事,或也会因此一错再错,继而影响一生。
    比如林左,年十六,虽称不上很小,却称不上多大。试想,林左出身低微,年少坎坷,多受欺凌,似乎永无翻身之日,突见希望,杀仇敌可得机缘,岂能不会不折手段地把握机会。
    温千岚自问,换作是他面临此抉择,根本不需去找铁木刀,他用牙都能咬死滕高远。
    非常清楚此点,他在长棍上做了手脚。
    兵器是棍杀不死人,非刀剑枪等,正是用于暗示与劝诫。
    同样,林左能在血冲脑门时,犹豫并罢手,极是难能可贵。温千岚的收徒考验,正是看他选中的少年人,是否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肯于放弃,得饶人处且饶人。前二十六个少年人,均未做到。
    林左做到了,温千岚自是满意。
    笑意轻松,温千岚讲出了此关的关键,“之前我说,杀了你的小仇人,便不会第二关考验,指的是落选了,不满足为我弟子的要求。你敢于报仇,而不忍杀他,才是通过了考验。恭喜你,过了第一关。”
    “啊?!”林左正值头脑发懵,一听,他更懵圈。
    “哈……”
    温千岚不知他的处世观念,是否正确。
    但要做他的徒弟,必须与他的观念相符,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解释道:“杀人是件非常简单的事儿,身为武者,哪有几个人不敢杀生。只要足够愤怒,十岁小孩都敢把仇敌碎尸万段,何况是血气方刚的武者。那些匪徒,烧杀抢掠杀人不眨眼,难道是勇者?懦夫或勇猛二字,不在于敢不敢杀人。”
    他以此机会来做指教,“难做的,是能杀而不杀。懂得克制情感,才不会放纵与迷失。像你的小仇人滕高远,你与他没有大仇,岂需非置于他死地不可?狠辣刻薄待人,谁又敢信服于你,迟早会引火烧身,一报还一报。勿以恶小而为之,做错一步,将会一错再错。”
    林左听懂了,又有疑惑,“前辈,您是告诫晚辈不能杀人?”
    “错!”温千岚沉声回答,“我是在教你,何时可以不杀。杀人不用我教,你自然而然就会了。这么说,我派你去剿灭恶匪,你在杀匪之时,不可有任何心慈手软,任凭匪徒如何求饶忏悔,你听都不要听,只管直接毙杀。再如今日,若滕高远可能会威胁到你及亲人的安危,当要击杀毁尸灭迹,以绝后患,你可懂了?”
    林左的脑袋是懵的,琢磨不了事情。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晚辈记住了。”
    挠挠头,他又十分纳闷,“前辈,您为何不选天才为徒,却选了晚辈?”
    林左知道自己很笨,年十六,基础修炼一塌糊涂。
    他潜力有限,根本比不上那些十二三岁的聪慧少年。
    选他为徒,是费力不讨好,寨中教习都嫌他笨。
    “对我而言,天才没什么意义。”温千岚随口答道,此话看是狂妄,却非他自大,“什么是天才?根骨佳,天资优秀?”他自顾自摇头,“不,根骨天资只是起点高,没什么了不得。像你与滕高远,他的根骨天资,比你优秀许多。也许他会觉醒四品守护,但我栽培你修炼,同样觉醒四品守护,你的资质,仍比他差吗?”
    停顿稍许,让林左略作思考,他接着道:“真正的天才,不单是根骨天资卓越,其毅力、意志、信念,都是常人不能及的坚定。人难尽善尽美,总有不足之处,根骨天资与品行意志,如果只能选其一,毫无疑问,我必选后者。有品行有意志之人,只要寻对方法,不怕不成材。”
    听了此番话,林左有所平静了,“前辈,晚辈有点明白了。”
    “目前,你唯一让我看中的品质,是德行尚可。”给予肯定,温千岚又问,“我问你,与那些家境显赫的天才相比,你认为你此些年受的辛苦,是否是因天地不公,而多受苦难?”
    林左没怎么听明白这是在问什么,他茫然点点头。
    温千岚不觉意外,他轻笑一下,道:“我年少时,也经历过艰苦,懂你的感受。那时我常会想,老天为何是厚此薄彼,厚待他人,刻薄于我?我嫉妒、沮丧,怨这片天地,恨所有人。我再努力又能怎样,可能永远追赶不上仇敌。别人轻而易举地觉醒七品守护,我费尽辛苦,也只能觉醒七品守护。为什么同样是人,做同样的事,达到同样的结果,期间我要遭受更多的磨难?”
    林左默然点头,他虽没想得如此激烈,却有过此般感受。
    “后来我发现,嫉妒无用,会让我每日更加难熬。沮丧放弃,只会让我更加不堪。我唯有宽慰自己说,老天确实厚待了旁人,却没有亏待我。我不能让辛苦白挨,我要苦中作乐,把辛苦变成乐趣与享受。我承受艰苦,我要学会那些豪门贵族体会不到的东西,来磨砺提升自己。”温千岚的声音,浮现几分缅怀。
    林左抬头,很茫然。
    温千岚又笑了,“改变的过程不容易,常有茫然与打击,有意义吗?认命吧!”
    叹下气,他接着道:“好在,我坚持了下来。”
    曾经的岁月,似浮现眼前,“我把崎岖的山路当作练功场,我认为山路会比平坦的武场,更能增强随机应变的本事。我身份低微,不能惹别人,没资格去强势霸道。但我不能去卑贱,我要就此学会谦逊,不能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我不知道武者需不需要谦逊,但我必须相信是需要的。否则,我低微的身份,只能让我在达官显贵面前,感到屈辱!”
    听了这么多话,林左总是明白了。
    明白了此件事,他整个人气质面貌,随之改变,隐隐多了丝丝的自信与坚定。
    类似的话,从来没人对他说过,他倍觉温千岚是高深莫测,仿若是武道圣贤。
    林左不由问道:“敢问前辈,您是何妨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