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屏幕渐渐恢复彩色，显示出ajr胜出的字样。温家扬仿佛用尽全力后的筋疲力竭，双手摘下耳机趴在电脑桌上，久久没有起身，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周洲看着镜头中的他，担心地急忙打电话给小五问情况，可不知是不是场内太吵，小五的手机也没人接。
    电视机里解说和观众们不约而同地起身，疯狂为两个队伍欢呼鼓掌。这场进行了近80分钟的比赛，已经打破了这个游戏有史以来对局时长最长的记录。
    一场漫长的拉锯战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对owl这支队伍敬佩不已。在这场酣畅淋漓的比赛里，输赢与否在此刻都仿佛不再重要。他们所展现的，是那股子不言败不服输的坚韧精神。
    电竞之所以是电竞，最迷人的地方就在此。不是所谓角色的扮演抑或各种技能的简单施放，更令人着迷的，是游戏背后的团队合作和大局运营观。
    解说的声音回荡在场内，也句句冲击着周洲的心。
    “首先让我们恭喜ajr，再一次卫冕冠军的宝座，他们不愧有着电竞第一强队的称号，实力确实令人拜服，恭喜他们。”
    另一位解说的声音适时响起：“同时也让我们再次将掌声送给owl，他们今天同样也让我们观看到了一场足以记入历史的比赛，虽然最后依旧不敌h国强敌ajr，但我相信，所有中国的电竞粉丝们今晚都会为他们而尖叫呐喊，以他们为榜样。我们有理由相信，今日owl与冠军擦肩而过，明日他们终将站立在世界之巅。此时此刻，只有一个词能表达我的感受。我们，虽败犹荣。”
    对，虽败犹荣。
    无论对方有多强大，反应有多敏捷，团队有多默契，可我们拼搏过，奋战过，无数次重创过对手，深入虎狼之穴撕扯过，且不落下风。有那么一刻也曾抓住过成功的机会。
    但还是败了，也确实是败了。
    这是必须承认的事实，我们确实技不如人，需要反思和坚持下去的决心，还需要不断变强。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且等我来战。
    温家扬近乎脱力般伏在队友身上，耳边的一切似乎都与他相隔几万个世纪，回忆如同走马灯一般从他眼前淌过。
    第一次接触到游戏，是那年春节，十几个人的小网吧里烟雾缭绕，不识字的工友拉他进去想让他帮忙给大伙点部电影看。他看着里面穿着打扮都十分另类的小年轻，皱着眉去付钱开了机。
    偶尔有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子过来找他，说自己五黑少一个人，问他要不要一起来。
    他虽听不懂，但看着男孩校服上熟悉的校徽，心一动，答应了。
    新手第一局当然打得很菜，男孩其他的队友都开始埋怨，但他咬咬牙，硬是不肯下机，连打几把后队友都服了他不怕死的精神，一个个都加了好友开始开黑。
    再后来，就是一步步打上大师、王者，之前的高中生们都惊叹于他的成长，从嫌弃他的操作到每次排位都要拉他一起，将他奉为大神。
    然后被黄丞海找上，solo了一场后彼此相惜，一拍即合办起了deft，从校园赛打到城市赛，从城市赛到全国赛，再到世界赛。
    无数次深夜练习自己灵光一现突发奇想的连招，和队友们一起煮难吃的夜宵，有时状态不好红着眼通宵跪……那时候闭上眼，眼前就是一幕幕队友在自己面前死亡的画面，输了之后把比赛的视频看上几十遍，仿佛游戏和胜利就是一切。
    现在，其实也一样。
    浑浑噩噩度过颁奖礼，从台上走到台下，从比赛场走到访问室，没人敢问yang神一句话。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还没等真正结束就离开主会场进了更衣室。
    “哥，你还好吗？”小五不放心，走进更衣室问他。
    “嗯。”他已经换上自己的黑色连帽卫衣，把帽子戴上拉到最高，背上背包准备离开。经过小五身边时，小五仿佛听见一句“谢谢”，转过身还是那个黑色的背影，逐渐走远。
    已经入夜，街上行人稀稀疏疏，初秋的冷风吹落了几片树上格格不入的黄色枯叶。
    他又想起刚和周洲在一起的那一天，那条林荫道上的博美和落叶。
    还记得她说，在韩剧里看过，情侣们在树叶掉下来之前双手接住它，便会一直一直在一起了。她自嘲说这个说法太傻白甜，他却看出她眼里的光彩，伸手为她接住头顶快掉下的落叶。
    毫不受控制，那些光彩忽得掉进他眼眸，沉进心里出不来了。
    跟着每时每刻每秒的心跳，咚咚，咚咚。从左心房跳进右心房，随血液融入全身。
    他心猛地跳了跳，眼前突然模糊，一双略有些凉的手蒙住了他的眼。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
    “来啦？”他苦笑问道。卸下一身凌厉的气息，想转过身好好抱抱她。
    女孩调皮地从他臂下绕过来，双手围住他的腰，头埋在他胸口撒娇，“哎呀，你怎么这么厉害，怎样都能猜中。”
    “这么晚来干嘛，有没有冻着？吃饭了吗？”他看着女孩身上的单衣，有些责怪地说道。
    周洲像做错了事般吐吐舌头，“不冷啦，你看，我带了好喝的。”说着抬起手臂让他看自己提着的一小扎果啤。
    “我想着，拿了第二也很不错啦，咱们得好好庆祝一番，你说对吗？”她的侧脸在昏黄的路灯下异常温暖，让温家扬说不出拒绝的话。
    “放心啦，酒精度数超低的，我也不多喝，就一点点，今天开心嘛。”她继续撒娇。
    他无奈，搂住她娇小的身体吻下去。
    长久的亲吻，没有霸道的掠夺，没有缠绵的纠葛，只是嘴唇的相互厮磨。他的唇靠着她的侧脸，摩擦着她上唇上细小的绒毛。
    “我输了。”他微微叹气，又有些委屈的说道。
    她像哄着小孩一样摸摸他的头，他微曲着腰，保持一个依偎在她肩膀的姿势，被她慢慢抚摸着，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熟悉的味道。
    气味很温暖，很温暖，暖得他快要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