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王世子不吭声了。
    他觉得只有这件事自己跟阿菀算是有分歧的，不过却只是垂头亲了亲阿菀的额头，没有多说什么。
    媳妇儿说什么都是对的，不过想多生，也得问问自个儿男人。
    他只是掐指一算，之后往东宫理直气壮地报信儿去了。
    两个月的婚嫁刚刚结束，河间王世子又要放假了。
    产假。
    时期一年。
    第324章
    这一天夜里，很多人都没睡好觉。
    太子大概不是唯一一个。
    不仅得强颜欢笑，还得在太子妃带着儿子们浩浩荡荡去看望那只在河间王府得意洋洋地翘尾巴的世子妃的时候，诚心诚意地奉上了十分丰厚的一份儿关心的贺礼，那里头不是滋补的药材就是各种好吃好玩儿的玩意儿，太子为了阿菀这一胎也是拼了，还把宫里的几个曾经服侍太子妃的医女给送去好好照拂阿菀，只是这些好处，没良心的河间王世子慨然笑纳，然而去给太子重新干活儿……这也是不能够地。
    太子就在东宫惆怅。
    阿菀却收获了很多很多的看望。
    不说太子妃与大皇子妃都过来了，连家里的明仪郡主都带着阿菀的几个妹妹来了，明仪郡主就拉着阿菀欣慰地看着她尚且没什么起伏的小肚皮柔声说道，“你就好好儿养胎，外头什么事儿都不要担心。还有，要时常出来走动走动，总是躺着也不好的。”
    如今韩国公府里韩国公夫人在山里种田，二太太虽然身子好多了，可是个纸糊的灯笼，谁敢叫她折腾呢？……韩二好不容易能跟媳妇儿多亲近亲近了，若是再病了，这连老太太都要替儿子不忍心了。
    因此如今能出来的长辈就只有明仪郡主了。
    “老太太说要来看你，只是叫我给劝住了，哪里有这样大张旗鼓的道理？若是叫人瞧见了，又得说你娇气。”明仪郡主真是，此刻什么心都圆满了，恨不能立刻就去山上去给佛祖好好儿拜拜，那什么添上几万两银子的香油钱。
    此刻看着阿菀这样争气，她摸了摸阿菀的脸柔声说道，“如今我也放心了。”她吃够了生不出孩子的苦，就算夫君疼爱维护，不纳姬妾，甚至一心一意又怎样？那种心灵上的煎熬，明仪郡主不想叫自己从小儿疼爱长大的阿菀再尝到了。
    那滋味太苦了。
    明仪郡主想想都觉得难过。
    如果那时候不是阿菀来到她的身边，明仪郡主想，她只怕撑不到自己生下儿子。
    因此，她也不希望自己遭受的那些，叫自己疼爱的阿菀也经历。
    “太医说叫我静养三个月，等胎稳固了就能到处走，到时候我去看老太太，叫她看见我好好儿的就放心了。”阿菀小脑袋四处看了看，见左右都是自己亲近的人，就对明仪郡主说道，“太医说了，我这胎看起来挺好的，一点都不虚弱。”别看她早年病恹恹，现在也一样儿看着羸弱，可是这有孕在身一点儿都没有叫阿菀感到吃力。
    她得意地在软塌上扭了扭，见明仪郡主含笑看着自己，娇娇地把自己靠在了明仪郡主的肩膀上。
    “瞧瞧，还是个小姑娘呢。”太子妃在一旁看着便笑着说道。
    “阿菀这才多大，自然是小姑娘。”大皇子妃也笑着说道。
    她如今对阿菀充满了疼爱。
    不仅是当年阿菀对自己的帮助，还有这一次，阿菀的当头棒喝还有提醒都救了她与小六母子的命。
    更不要说当日大皇子气势汹汹地出现，如果不是萧秀一巴掌把大皇子抽飞，大皇子妃觉得自己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此刻她对阿菀满怀着疼爱，看阿菀的目光慈爱得仿佛看自己的亲闺女，太子妃自然心中了然，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了，倒是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如今皇子之中已经再也没有与太子碍眼的，大皇子被废不说，七皇子与十皇子的生母郑氏如今进了冷宫，早就没有了宠妃之子的身份，如今太子在东宫十分稳固，她自然也越发地雍容和气。
    想到太子在东宫一晚上没睡着觉，太子妃便忍不住微笑起来。
    “太子也惦记你。且也说了，这是你头一胎，阿秀就留在家里陪着你也是好的。”
    “那就多谢太子啦。”阿菀本也想叫萧秀去精忠报国，不过那个什么……想想自家表哥那淹没在东宫无数奏折之中的黑暗童年，阿菀觉得吧……还是叫萧秀趁着这个时候好好儿歇歇吧，不然她都心疼萧秀那曾经的无数的日夜在东宫干活儿的岁月。
    因此她就当做对太子的伤心什么都不知道，哼哼着与明仪郡主几人说话，等过了一阵子觉得累了，明仪郡主就去跟河间王妃说笑，太子妃与大皇子妃也都告辞回去。
    明仪郡主见了河间王妃这给阿菀做婆婆的自然不会问什么“给不给阿秀安排房里人”。
    这可是亲姑母，怎么可能坑自己的亲侄女儿。
    更何况河间王妃疼爱阿菀与她也没什么两样。
    因此明仪郡主对萧秀成婚才俩月就要重新当单身汉一点儿都没提，只拉着河间王妃低声说道，“阿菀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因此我没说什么叫她担心的话。这些你也别跟她说，免得阿菀心肠软，知道了难受。”
    “怎么了？”河间王妃才去小佛堂给佛祖烧了上等的佛香，听见明仪郡主这样说，不由关切地问道。
    “大嫂病得不好了。”明仪郡主犹豫了一下，便低声说道。
    “大嫂？你说大嫂？！”河间王妃初时听了这个有些恍惚，没明白这是谁，之后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这说的不就是韩国公夫人么？
    “大嫂怎么了？怎么突然病了？”早年河间王妃与韩国公夫人感情极好，姑嫂相得的，因韩国公这老混蛋宠妾灭妻，因此河间王妃还时常为韩国公夫人仗义执言，若不是之后韩国公夫人在阿恬的事儿上犯了糊涂，因此差点连累了韩家其他的几个女孩儿，还闹得跟大皇子扯上联系，说起来河间王妃还能与韩国公夫人不错。
    她已经许久没有听说韩国公夫人的情况，闻听此言不由有些诧异地问道，“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在山里好好儿的么？”
    “的确是好好儿的，只是不知怎么，前些时候就病得不成样子，母亲叫人去瞧他，已经瘦骨嶙峋，却查不出什么毛病来。你知道母亲的，虽然做事干脆，可是……总是想着当年对不住大嫂。”
    太夫人的确能干脆地送韩国公夫人去种田，然而她也不会忘记当年韩国公是怎样欺凌这个儿媳，因此对儿媳总是多几分愧疚，此刻明仪郡主便在河间王妃有些复杂的目光里轻声说道，“山里的条件不怎么好，且太医往那里去也麻烦，因此母亲把大嫂给接回来，请太医好好儿看望。”
    “也只好如此了。”河间王妃便叹息说道。
    更何况大皇子都已经完蛋了，韩国公夫人就算再糊涂，也糊涂不到连累家族的份儿上。
    “王府里还有些今年外头进献的上好的人参，虽然我也知道国公府不缺，可到底是我与阿菀的一点心意。”当然，这事儿就别跟阿菀说了，别看阿菀看着没心没肺天天天真烂漫的，可是心底却柔软，叫她知道了也多几分关切，因此河间王妃只叫人去拿了上等的人参给明仪郡主。明仪郡主也不拒绝这好意，带了人参就回了阿菀的屋子与阿菀告别，却见此刻阿菀正歪在六姑娘阿娴的肩膀上吃点心。
    阿娴本就是个温柔的性子，此刻端着盘子看着阿菀小口小口地啃点心。
    这点心松软可口，香甜带着奶香，叫阿菀说，有蛋糕的一些品格了。
    “里头还有馅儿。”阿菀就跟发现了大惊喜似的。
    “这馅儿是新鲜的水果馅儿，这是海棠果的。因这点心香甜，我想着里头用酸酸的果子馅儿调和，不会很腻。五姐姐，你若是喜欢，明日我做好了叫人再给你送来。这点心啊，还有果子馅儿啊，就得都是最新鲜的才好吃。姑母那儿我也孝敬了，这个专门儿给你，你多吃点。”阿娴见阿菀喜欢得什么似的，亲昵地跟自己腻歪在一块儿，不由弯起眼睛微笑起来。她微笑的时候，眼睛里仿佛藏着星星的光彩。
    明仪郡主看着这个侄女儿，满意地微微点头。
    阿娴的性子更加贞静稳重，的确是比七姑娘阿芸与八姑娘阿莹看起来更宜室宜家。
    见阿娴正帮着阿菀擦嘴角淌下来的一点果馅儿，明仪郡主便笑着进去。
    “四婶儿你尝尝，六妹妹做的可好吃了。”
    “五姐姐正有孕在身，能喜欢这个我就放心了。”不都说怀孕了就特别挑食，看什么都恶心么。
    阿娴之前刚遭遇了安王世子妃阿萱，她三姐姐那叫一个折腾……从此阿娴对孕妇就有了一个印象。
    就是吃啥啥恶心。
    阿菀仰头咳嗽了一声。
    那什么……她吃啥都香甜极了。
    “叫你天天做多麻烦啊，我们王府里也有人会做这个，你好好儿歇歇。”阿菀正担心阿娴这婚事呢……她这妹妹如今正是花期，叫韩国公那渣渣的意思就是又是一个可以联姻的好孩子了……她就对阿娴十分担心，阿娴笑着说道，“就算不给五姐姐做，我也要做给老太太的，我就喜欢这个，并不觉得会累。”
    她才说到这儿，阿菀就见一旁的阿莹欲言又止，这姑娘跟假小子似的，早年在英王府还跟着人家英王府的小子们一块儿爬树淘气，见阿莹想说什么，阿菀就关心地问道，“八妹妹想说什么？”
    说起来，阿莹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
    可是阿莹表示自己才不想嫁人。
    “五姐姐，”阿莹扭了扭手指头，见阿菀关切地看着自己，顿时脸红了，急忙问道，“我，我想去边关跟二嫂当军医去，你说行么？”
    第325章
    “当军医？”阿菀一愣，不由问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说起来，几个妹妹里头，她与阿娴的感情最好，阿莹是个假小子的性子，她平日里见得少，自然与她的交流不多。
    可是这不代表自己不关心妹妹呀。
    边关苦寒……
    她有些诧异，不知道阿莹为什么会说起这个。
    “其实也不是突然想到，我自己想了很多天，如今就是想跟五姐姐问问。”阿莹见阿菀关心自己，急忙红着脸说道，“五姐姐有孕，我不想打搅的。只是……五姐姐一向都有见识。”
    她觉得阿菀是姐妹里头最有见识的，虽然看不出来，大家都觉得阿菀是个傻白甜，可是阿莹敏锐地觉得，阿菀其实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
    见阿菀点了点头，靠在阿娴的肩膀上等着自己说话，她舔了舔嘴角小声儿说道，“我本也没有想那许多。只是前些时候看见二嫂回来，我一下子就想到，原来女子不仅可以像大嫂一样与大哥一同浴血沙场，其实当军医也是能在军中做事的办法。”
    她虽然为人跳脱，可是其实武艺不怎么样，就算是向往军中，也没有想太多。
    毕竟她不可能成为女将军那样的巾帼英雄。
    可是这一回回来，四公主却成了军医，叫她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难道想要投军，一定只能当女兵女将军么？
    当一个军医不是也很好么？
    能够救助军中将士的性命，不也是保家卫国么？
    她不想简简单单地嫁人，然后一辈子就只能在后院儿里围着夫君婆婆还有孩子转，然后一辈子不能见到外面的世界。
    或许这是其他女子喜欢的，也是女子应该过的日子，可是她却想要见见这人生与天下更多的风景。
    更何况……
    “反正，反正我也暂时嫁不出去。”她这性子活泛得厉害，叫她说，是不讨喜的，不像是姐姐们那样温柔贤惠，也不像是长姐阿琪那样明快爽朗能操持家业，来来往往都很妥帖。她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觉得如果嫁人，或许自己是会被嫌弃的吧？阿莹就犹豫了一下对阿菀小声儿说道，“五姐姐，我就是想问问看，这军中……我想要去试试看，不知道行不行。”
    她带着几分紧张，阿菀想了想就说道，“边关的环境不好。”
    “没关系。大嫂是郡主，二嫂是公主，她们都能安稳地留在边关，我身体棒棒的，有什么理由不能留在那里呢？难道我比郡主，比公主还金贵不成？”
    阿菀看着阿莹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
    她说过，自己不能成为那样优秀的女子，可是她却喜欢每一个优秀的女子。
    阿娴很优秀，如今看来，阿莹也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
    ……不过韩国公这走了什么狗屎运，明明是只渣渣，这儿女的成材率也忒高了。
    “那若是在军中，你就要抛头露面。虽然在边关没什么，可是在京都这些世家的眼里，你一个未婚的女孩子到处在军中跑来跑去，日后怕是不能愿意娶你这样的女孩子。”
    “那就不嫁。嫌弃我的人家，就算是豪门世族又怎样？若是觉得我在军中救人伤风败俗，这样短视的人家，就算八抬大轿来娶我，我还不乐意呢！”
    阿莹一仰头，露出几分骄傲的样子，阿菀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眼前的小妹妹，却不由微笑起来。她一点儿都不觉得阿莹麻烦自己，叫自己怀孕的时候还十分操心了，反而觉得因有阿莹对自己说了这些话的缘故，自己的心情竟然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