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川微微俯身，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目光落在她弯起好看弧度的眉眼之上，声音低沉而温和：“在笑什么？”
    “……也没什么啦。”鹿小艾一下子收回手机，因为刚才走神儿想到的话题有些不好意思，倏地拉开被子将自己微微红的脸颊盖住，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骨碌碌一转，把腿伸出去碰了碰陆时川，“我没笑，明明是你看错了。”
    陆时川没有计较她孩子气的言行，而是侧身在她身边躺下，手肘放在床单上，单手撑着头，自上而下地观察着她小巧的脸庞。
    鹿小艾下意识地往他身边蹭了蹭，小脑袋正好埋到他的怀里打了个哈欠。
    “困了？”陆时川揉了几下她的头发，温声问道。
    “嗯……”鹿小艾拖长音调，点了点头，长发紧贴着他的手心。
    “那回家好不好？”陆时川一边询问着，一边将她蒙住头的被子往下拉了拉，漆黑的眸子正对上她的，“回家早点睡。”
    “不要。”鹿小艾想了几秒钟，却摇摇头，“等会儿啦，我晚上一个人在家多害怕啊。”
    陆时川望了她片刻，似笑非笑地说：“那晚上和我在一起不害怕？”
    “昂……不害怕啊。”鹿小艾下意识地说完，才注意到他不同寻常的戏谑语气，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瞬间握起拳来捶了他的肚子一下，“你又胡说什么呢，好烦啊你。”
    “好了。”陆时川敛敛眉，片刻后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哄他，“你也该回去了，好好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他接着询问，“嗯？”
    鹿小艾磨磨蹭蹭地点了点头，双手伸出去环住他的脖子：“你抱我回去嘛。”
    “好。”陆时川答复，她的这种撒娇似的要求，他一向会满足。
    “时时。”鹿小艾忽然叫了他一声，手指贴着他的衣服微微弯曲，停顿了片刻才说话，声音细小而柔软。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属于我们两个的家啊，就是那种……我们会住在一起，没有别人打扰，我想什么时候见到你都可以……”
    她断断续续地解释着自己理解的这个词语的含义，说了一大半，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停下来将小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感受到温热的气息一直传入心底。
    陆时川闻言微微一怔，抱着她的手臂更紧了些，垂下双眸望着小姑娘，侧面的灯光将他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
    他最终勾了勾唇角，半开玩笑地说：“如果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在学校附近找房子。”
    他一直以为这些事情还早，说到底还是将她当成孩子看待，尽力去保护她照顾她，却仍不近不远地留存了一些距离。
    本想等待时间在不远的未来填补，她却出乎意料地首先点明了这个空白。
    鹿小艾拖着声音“啊”了一声，稍微抬了抬头，他的面庞刚刚出现在视野之中，随即小脑袋埋得更深了，红着脸悄声说：“其实，嗯……其实这样也可以的。”
    “可以？”
    她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就是——我感觉很好的啊。”鹿小艾轻声说，藏在他颈窝的脸颊红的要命，手指戳了戳他，“你看这样我再也不会害怕了，而且、而且……”
    她想了想，声音越来越小，用一个不怎么成立的理由继续说：“你那条毕业前不知道能不能收到的围巾，还能每天监督我织啊……”
    “那等办好走读，我真的去找房子了。”终于陆时川的声音盖过了她的，眼底中划过了由期望而生的欣喜，却仍耐心地低下头确认，“你想清楚了？”
    她张了张口，最后“嗯”了一下。
    “答应了就不能后悔了。”陆时川低笑了一声。
    “我后悔什么啊，真的好烦啊你……”鹿小艾红着脸说话，掐了他的手臂一下，却一点一点地弯起了嘴角。
    我一生期望的事情不多，最重要的无非是和你有一个家。
    第67章 六十七颗糖
    下个学期初, 鹿小艾就从宿舍中搬了出来, 去学校附近和陆时川住在了一起。
    她不太好意思地想, 他们现在就算是真正开始“同居生活”了吧，当然她也终于可以每时每刻都见到陆时川。
    高中时候, 她的好朋友, 周萱萱和唐梓悦曾经调侃过的事竟然这么快就变成了真的，那个时候他们两个只是住在隔壁而已。
    时间在她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流逝过去了。
    想到这里, 她渐渐有些怀念高中的生活了，怀念那段他们刚开始在一起的日子, 算起来, 已经有三年多了。
    直到现在，鹿小艾和周萱萱、唐梓悦的联系仍可以算作密切，三个人的小群中时不时会有人说几句话, 但由于大学相隔很远, 只能在假期见几面。
    而她和陆时川, 早已在这几年中将对方当做了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
    他们住的房子离学校不远，有时走路上学的时候, 看着沿途的行人景色，不知不觉就会回忆起高中的时光。
    一切过去的都是那么快。
    “在想什么？”陆时川见鹿小艾往窗外看着发愣, 走过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顶。
    鹿小艾“啊”了一声，而后转身朝向他，歪了歪头说：“没想什么啦。”
    想说的话很久以前就对他说过了。
    “嗯……其实是想了点什么的。”过了几秒钟, 她接着改口, 往前一倾抱住他的腰, 小脑袋仰着对他说话。
    陆时川早就习惯了她越来越频繁的撒娇，拍拍她的背，垂眸耐心等待她继续说。
    “我们是不是，该养一只宠物什么的？”鹿小艾踮了踮脚，又用两只手在他面前，比划了小小的一团，“比如说养一只非常可爱的小奶猫，多棒啊。”
    “对不对啊对不对啊？”她小爪子往上伸，一下子捏住他的耳垂。
    “对，但是——”陆时川顺着她的意思，同时轻笑着将她柔软的手指拉下，将她搂到怀里垂眸望下，饶有兴趣地说，“小奶猫？现在不是已经养了？”
    “……啊？”鹿小艾先是一愣，而后顺着他的视线，渐渐移到自己身上，怀疑道，“你不会说的我吧？”
    注意到陆时川赞许的眼神，鹿小艾嘟了嘟嘴，往他胳膊上掐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脸红，随即转移了话题：“那不一定养猫，我们也可以养只狗嘛。”
    “养狗也很有趣的啊，你看我表姐家就有。”鹿小艾戳了戳他，想着想着笑出来，有点儿走神，“我们可以给它取特别好听的名字，比如说叫时时。”
    “…………”
    “啊不，这不是我的真实想法。”鹿小艾慌忙笑嘻嘻地摆手，并在陆时川丧失耐心伸手扯她的脸颊之前，赶紧从他怀里钻出来溜走了。
    最终鹿小艾放弃了养猫或狗的想法——她决定养一盆多肉。她认为多肉也非常可爱，而且，植物嘛，总会好照顾一些。
    然而，事实证明她错了。
    过了一段时间，从阳台上传出了鹿小艾震耳欲聋的呼喊：“时时——快过来——我的天哪怎么长成这样啦——”
    陆时川听到后暂时放下电脑，走到阳台，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扫过前方，只见蔫巴巴的小姑娘，双手捧着一盆茁壮生长的多肉，然后蔫巴巴地仰头说“它是长残了吧”。
    的确……这个多肉长得太过茁壮了，支楞八叉的，一开始的美貌连影子都没有了。
    好在鹿小艾下一秒立刻改变了态度，摸了摸花盆，郑重表示“就算你长残了我也会喜欢”“全世界我最喜欢你了，你一定要健康成长”。
    听到第一句时，陆时川神色如常，而等她说到第二句，他微微挑眉，将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
    鹿小艾疑惑地抬头，回忆了一下自己话中的关键词，才明白他的意思，瞬间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看了眼多肉，下意识地扬起声音说：“哇时时，你是它的爸爸呀，你就不能让着他点？”
    “嗯？”
    陆时川闻声微俯下身，一手撑着阳台的窗台，一手将她粘在额头的碎发拨开，整个姿势像是将她圈在怀里，漆黑的眸子正对上她的。
    鹿小艾抱着小巧的花盆往后缩了缩。
    “它是孩子？”陆时川修长的手指在窗台上轻敲了几下，目光示意了一下她手中的多肉，言简意赅地问道。
    “算……那就可能算是吧。”鹿小艾揉了下鼻尖，小声嘟囔着说。
    这是她先提起的，现在也不好不承认。
    “我们两个的——”他轻勾唇角，垂眸望她，“孩子？”
    “啊……啊？？”鹿小艾听他这么直白地说起，瞪大眼睛，脸颊迅速地涨红了，连同整个身子都热起来。
    “你是在暗示——”陆时川似笑非笑地继续说起。
    “你又胡乱说什么啊？？谁想暗示什么了？！”鹿小艾一惊，慌慌张张地打断他，把花盆往他怀里一塞，一溜烟逃跑了。
    经过几天，她终于差不多适应了和陆时川住在一起的生活。
    或者说并不存在什么适不适应的问题，只是她几乎每时每刻都能见到陆时川，原本一片平静的心底突然就会被他掀起波澜，心神不宁好一会儿，才能恢复正常。
    晚上从学校回来，鹿小艾先去洗了个澡，因为浴室中氤氲的热气而有些困倦。
    估摸着时间应该洗得挺久了，蒸汽太密集使得视线有些模糊，于是她冲洗干净身上的泡沫，然后关掉淋浴，从架子上拿下毛巾，一点点擦干身体和头发。
    过了一会儿，鹿小艾抵不住困意，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地走神儿。
    她想起以前看到陆时川从浴室中出来的样子，湿漉漉的发梢往下滴着水珠，半敞的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带着水汽的漆黑的双眸往她这边瞥了一眼，她慌忙别过头去避开视线，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压着心跳没敢再看。
    现在的寒气仍有些重，那如果到了夏天，他是不是就要……直接光着上身从浴室中出来了？？
    那样的情景……
    鹿小艾的思绪到了这里，瞬间睁大眼睛清醒过来，捏着毛巾的边缘，感觉呼吸差点停滞了，脸颊烫的要命，天、天天哪……自己这都是想些的什么？！
    她赶快甩甩完全打湿的长发，深呼吸了几次，将这些念头驱逐出去，然后三两下将身体擦拭干净，按照以往的习惯伸长胳膊从旁边拿睡衣，却一下摸了个空，……诶？
    鹿小艾探过脑袋，往那边一瞅，霎时间脑海中就“轰”地一声响——她、她她居然进浴室的时候什么都忘记拿了。
    ……这该怎么办啊？！
    她咽了咽口水，踌躇了好一会儿，慢吞吞地往门边挪了挪，耳朵贴上去，外面静悄悄的，看来陆时川应该正专注于学业。
    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唯一能够求助的也只是他。
    白嫩的指尖悄悄地将浴室门打开一个小缝儿，鹿小艾眨了几下眼睛，终于试探着叫：“时时——”
    声音好像有点儿小，正当她准备鼓起勇气重复一遍时，陆时川却已经听见了，先是温声问了一句“怎么了”，而后脚步声向浴室这边传过来，越来越明显，最终停止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鹿小艾红着脸，娇小的身体躲在墙壁的后面，手指垂下，无意识地在白瓷的水汽上划出一道痕迹：“那个，就是……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他问道。
    “……我忘记带睡衣了。”鹿小艾垂着头软声说，指尖不太自在地在墙壁上划来划去，弄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图案。
    他似乎是顿了顿，然后说了句“好”，转身去帮她拿。
    “等、等等等下！”鹿小艾猛然间想起了什么，慌乱中又扬起声音叫住他，脸红得要滴出血来。
    “还有什么事？”隔着一层墙壁传来熟悉的声音。
    “那个，内、内衣也都给忘了。”
    “……”
    陆时川眼皮一跳，终于在她再次叫他时，沉着声音“嗯”了一声，走向她的衣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