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圣杯骑士与吹笛人(28)

作品:《人鱼之歌

    崭新的“朗斯洛特号”是一艘五桅大帆船,才刚下海不久,站在甲板上,还能闻到清新的油漆味。巨大的船锚要靠十个年轻力壮的水手一起推绞盘才能起降,虽然为了节约载重,原本至少可以装一百门重型炮的船只装了八十门,用这么一个军舰配制的庞然大物做海上货船的工作,还是奢侈得让人难以想象。
    了望员不是第一次在了望台上看到船长了。
    “没关系,做你的事,不用管我。”菲泽塔实在是太喜欢坐在了望台的栏杆上看着自己的船乘风破浪的感觉。了望台距离甲板有十多米,随着船只的航行,站在了望台上的感觉就好像在飞,仿佛一伸手就能抓住天上的云彩。从上面看下去,在甲板上忙碌的水手像蚂蚁一样,而指挥他们的工作全都被扔给了凯撒一个人。路德维希在豪华的船长室算账,阿拉贡在和空闲的水手赌钱,而菲泽塔有事没事就喜欢往了望台上跑。
    “是,船长。”了望员诚惶诚恐。
    了望员和船上的大多数水手一样,一开始都是冲着“朗斯洛特号”来的,让他们佩服的是经验丰富的大副,而不是乳臭未干、对航海术语一窍不通、而且长得像个小白脸的船长。尽管凯撒对菲泽塔毕恭毕敬,船上的水手都有些瞧不起她,经常嘻嘻哈哈看着她在甲板上走着走着就撞上桅杆。凯撒一再提醒菲泽塔要注意培养身为船长的威信,可菲泽塔对水手的嘲笑从来不在意,直到有一次,凯撒随身带的朗姆酒的酒瓶开了,让菲泽塔闻到香味。凯撒开玩笑地让她尝了一口,然后一发不可收拾。菲泽塔到那时才知道北斗嗜酒如命,而且喜欢烈酒,更可怕的是喝到兴头上来了,就喜欢乱杀人。一闻到酒味,身体就不受菲泽塔控制了,等菲泽塔宿醉醒来以后,才知道北斗一下子就杀了五十多个水手,要不是阿拉贡及时上来与他周旋,菲泽塔又对北斗叮嘱过不许杀阿拉贡,恐怕全船的水手都要全军覆没。
    菲泽塔没想过用这种方式来树立威信,不过效果很不错。虽然理论上而言,“朗斯洛特号”是菲泽塔和路德维希共有的,可只有菲泽塔享有“船长”的称呼,而水手只肯叫路德维希“黑斯廷斯先生”从此以后只要新水手上船,老水手都会对他们耳提面命绝对绝对不能让船长看到酒。别看船长平时迷迷糊糊好像和普通小孩没什么两样,一旦喝醉或者睡着,就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而且是无差别攻击,想保住小命的话,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船长,右边有一艘船向我们驶过来了。”知道菲泽塔对航海术语一窍不通,了望员用尽量浅显的词汇来向她报告,“速度大约七呃比较快。正向我们靠拢。”
    “西班牙的船?才三桅,比火力肯定轰不过我们。”菲泽塔拿过望远镜看了看以后就还给了望员,“他们说什么?”
    “他们想向我们购买一些食物和淡水。”
    “问问凯撒的意见。”
    了望员往下喊了一声,大概说了说情况,下面就传来凯撒的怒吼:“你个混球,船长他不就在你旁边,你还来问我!”
    “被发现了。”菲泽塔缩了缩脖子,“我们还有多久能到里斯本?”
    “顺利的话,再过几天就到了。”
    “我们自己船上的食物和水够吗?”
    “绰绰有余。”
    “他们应该不是海盗。海盗不会看到我们挂着英格兰的旗帜,还在自己的船上挂西班牙的旗帜。”
    “说不定是西班牙的运金船。”了望员舔了舔嘴唇,“瞧那船沉得,跟婊子的大似的,准是从新运黄金回西班牙。船长,要不我们抢了他们算了。”
    “闭嘴,告诉他们,我们答应交易。”菲泽塔连对方开多少价都不问,说完就从主桅杆爬下去。虽然英格兰和西班牙关系不好,菲泽塔知道在大海上没有食物没有水的滋味,也一直坚持认为两国王室的矛盾和平民百姓无关,在大海上无偿互济是应该的。
    对方的船长何塞?纳瓦罗是个高大结实的中年人,长年的海上贸易练就了他的雄伟体魄和小心谨慎,身为深受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厚爱的贵族,他也明白英西两国王室之间的矛盾。要不是迫不得已,他实在不想向一艘英格兰商船求助,没想到对方答应得分外爽快,爽快得让他不得不怀疑其中有诈。
    登上“朗斯洛特号”纳瓦罗小心翼翼地环视了一圈身强力壮的水手,自忖不论是拼火力,还是接舷战,自己都不是对方的对手,只能希望是真的遇上了好心人,着一口磕磕巴巴而且口音极重的英语:“我是‘公爵号’的船长何塞?纳瓦罗,请问哪一位是船长?”纳瓦罗一面说,一面打量周围,瞥见了凯撒,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是遇上了海盗。
    “‘朗斯洛特号’的船长尼古拉斯?詹姆?斯第尔顿,很高兴认识你。”下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一口流利标准的西班牙语几乎要让纳瓦罗以为自己看错了对方船上的旗帜。
    纳瓦罗低下头,才看见小不点船长:“你是船长?”
    “哦,不,没什么。”纳瓦罗终于放下心来,“我们的船上食物和淡水不够了,希望能向你们购买一些。”
    “我们能分给你们的也不多,希望能解你们的燃眉之急。大概再有五六天的航程就到里斯本了。”
    原来真的是遇见好人了,纳瓦罗感激涕零:“圣母保佑你,孩子。”
    菲泽塔刚想让水手把多余的食物和淡水搬出来,凯撒站出来阻止她:“问问他们打算开什么价。”
    不用菲泽塔翻译,纳瓦罗已经听到了:“用我们船上所有的女黑奴。”
    菲泽塔原本还想埋怨凯撒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讨价还价,没想到遇上的不是从新来的运金船,而是从西非来的运奴船。
    纳瓦罗让“公爵号”上的水手拖出来几个赤身裸体带着镣铐的黑皮肤女人:“她们干不了多少活,不过可以给船上的兄弟们解解闷,死了就直接扔海里。”
    “朗斯洛特号”上的水手发出一片欢呼声。虽然到了港口,就可以去找,现在有白白送上门来给他们泄欲的女人,不要白不要。只有路德维希和凯撒看到菲泽塔的脸色不太对。
    菲泽塔从经商初期,就立下规矩,有三种买卖不做:食品不做,武器不做,活物不做。当尼德兰还是海上霸主的时候,尼德兰商人为了开辟新航道,误到北极,船长宁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船员饿死冻死,也决不动用货物中的食品和药材。船只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全船的船员只剩六人,货物却没有丝毫损毁,守信到不近人情的做法被商人们奉为楷模。菲泽塔佩服尼德兰商人的守信,却做不到冷血,宁愿干脆不做食品、武器的生意,也就直接避免了因为不能动用货物,而在船上有食品有武器的情况下,依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船员渴死饿死,或者因为缺少枪支弹药而在海战中阵亡。不做活物的生意一方面是因为货物也要吃喝拉撒,要和船员一样消耗食物和淡水,太麻烦,猖獗的奴隶贸易更是让她经常会联想到自己的母亲。
    “你们是贩奴船?”
    “是。”纳瓦罗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奉菲利普国王陛下之命,将这些奴隶运回西班牙,然后运往新。”
    有一个带镣铐的黑皮肤男人不知怎么的从船舱里逃了出来,额头上流着血,后面有几个水手追出来。黑男人看见甲板上苦苦挣扎的黑女人,大吼一声,直接用镣铐当武器,去打那些抓着黑女人的水手。水手猝不及防,有几个一瞬间就被砸得头破血流,但是很快就有更多的水手拿着火枪围住他。黑男人的手脚上都带着镣铐,不便他施展拳脚功夫,只能毅然挡在黑女人面前。黑女人朝他喊,似乎是要他别管她们,可黑男人一步都不移开。
    “真是个麻烦。我原本看他身强力壮,还以为能卖个好价钱,现在看来是不能留了。”
    纳瓦罗下令朝黑男人射击,黑女人哭喊着为他求情,黑男人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却只听见一片叮叮当当的声音。他睁开眼睛时,发现一个白人小孩在他面前,他周围落了一地的子弹,还有一发打在白人小孩的肩头,血迅速地在白衬衫上蔓延开。
    “对不起,小主,”北斗一手抚胸躬身,“子弹太多,我没来得及全部挡下。”
    菲泽塔不理会北斗,手中的黑剑一划,“公爵号”水手手中的枪都被她斩断:“火枪是给不敢用剑的胆小鬼用的武器。”
    “斯第尔顿船长,你这是要干什么?”小船长刚才还站在他面前和他讨论买食物的事,转眼间就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变得犹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纳瓦罗的背上沁出一层冷汗。
    “你们的船上都是黑奴吗?”菲泽塔直起身,对肩上的伤看都不看,“这一船的奴隶我都买下了,用我的船上的货物换。”
    “你疯了吗?”凯撒大叫起来。
    “凯撒,谁是船长!”
    不止凯撒,整个“朗斯洛特号”噤若寒蝉。
    “小孩,太贪心的人活不长。”纳瓦罗客气的笑脸荡然无存,“这一船的男奴都归你了,难道要我把老人、女人和小孩运回西班牙?”圣母在上,女奴只是用来泄欲的,他是怕奴隶死得太多,才买了些老人和孩子来凑数,要是他只运回一船的女人、老人和孩子,国王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我说所有的,不论男女,不论老幼,我全要。你觉得麻烦的话,我们直接换一艘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