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拍摄的时间是六点。
    米珊十点半才到，迟到了足足四个半小时。
    陪她来的有三个人，秦濯，《win》的副主编，她自己的经纪人。
    秦濯的目光先落在孟糖身上，顿了几秒，再转向简橙，笑着跟她打招呼。
    “听说今天是你们过来，我特意来探班。”
    简橙灌了半瓶矿泉水，也笑着回他。
    “特意来探班？我们接到的拍摄时间，是六点必须到，现在十点半，已经过了四个半小时，如果六点拍摄，早拍完了，秦濯哥，莫非你跟米珊一起耍我们？”
    秦濯听了这话，脸色微变，转头看向米珊，浓眉皱起。
    “六点？你不是说十一点吗？”
    米珊把墨镜摘了，蓝色紧身裙尽显好身材，面对秦濯的质问，她脸上并未半分慌张，耸肩无辜道：
    “我昨晚在你那，熬夜熬太晚了，我想着早上肯定起不来，我让他们改时间了啊。”
    她说话的时候，朝孟糖看了一眼。
    昨晚在你那……熬夜……早上起不来……
    这话说的实在太暧昧，简橙下意识看向孟糖，孟糖半垂着眸，唇瓣咬的发白。
    秦濯瞪了米珊一眼，刚要解释，《win》的副主编陈佳已经道：
    “是是是，我确实接到米珊这边改时间的电话了，是改到了十一点。”
    她解释完，转头朝自己的助理训斥道：“我不是让你通知摄影师这边吗？为什么没通知到？”
    助理：“……”为什么没通知？因为你压根没通知我啊！
    助理此刻心里也明白，自己又被拉出来背锅了，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谁让这老巫婆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她熟练的当帮凶，“我当时忙别的事，忘了。”
    说完，她又转头跟简橙和孟糖道歉，背弯成九十度，“对不起。”
    简橙看出她的憋屈，也没为难她，说没事，然后看向秦濯道：
    “其实你们还来早了，毕竟米珊的人品我有所耳闻，听说她每次都会故意迟到五小时以上，来证明自己是大牌，我实在想不通，到底哪个脑子不灵光的在捧她。”
    秦濯：“……”
    她看着他，问这话，分明是已经猜到了。
    米珊承认自己今天是故意的，但简橙说，她每次都故意迟到五小时证明自己是大牌就过分了。
    她很敬业的，除了这一次是报复，其他任何时候，只要她接了工作，她就没迟到过。
    米珊知道简橙是周庭宴老婆，但她也不怕，她闯了祸，反正有秦濯给她撑着。
    “简橙，你别太过分！”
    简橙冷笑，“谁过分？你不想让我拍，你直接说啊，你以为老娘稀罕你一个刚复出的老模特？”
    米珊的经纪人没见过简橙，见自家艺人被骂，脸色也不好看，指着简橙跟副主编陈佳道：
    “这就是你们请来的摄影师？真是好大的脾气！一点教养都没有！”
    简橙最讨厌别人用手指她，把孟糖往身后一拽，手里喝了半瓶的矿泉水直接朝她砸过去。
    “你指谁呢？想打架啊！”
    “啊——”
    米珊尖叫一声，她跟经纪人肩并肩站着，半瓶矿水砸在经纪人身上，水却溅了她一身，脸也湿了大半。
    “简橙！我同意让你来拍，是给秦濯面子，你真以为，以你那点资历能拍我吗？你自己什么水平你不知道？你除了靠男人你还能干什么！”
    简橙声音比她还大。
    “我靠男人怎么了？我靠我自己老公，我光明正大，比你强，你靠别人未婚夫，靠搔首弄姿，你个烂臭虫，你还有脸说我？”
    “你——”
    眼看着场面越来越混乱，秦濯朝米珊吼一声，“你少说两句！”
    吼完米珊，他烦躁的抓了把头发，又朝简橙道：
    “简橙啊，你们都等那么久了，先开始吧，有事拍完再说？给我个面子。”
    这是偏着米珊了。
    孟糖抬头看了秦濯一眼，等秦濯察觉把脸转向她时，她又把头低下。
    简橙看着米珊嘚瑟神气的眉眼，很想给周庭宴打电话，让周庭宴把秦濯拽走，念头刚升起，又被她压下去。
    对付米珊这种人，还用不到周庭宴这把宰牛刀，杀鸡刀足矣。
    靠男人？
    她又不是只有一个男人能靠！
    ……
    简宏云接到简橙电话时，正在长盛集团的大会议室开早会。
    本来九点就能结束的会，现在快十一点了还没结束，因为他今天火气大，训人训了将近两小时。
    手机响的时候，他正把一个高管骂的狗血淋头。
    嗡嗡震动声传来，他以为谁的手机没静音，更怒火高涨。
    “谁啊！说多少遍了，进会议室要么静音要么关机，罚钱！”
    半天没人承认，简宏云刚要拍桌子，旁边的简佑辉提醒他，“爸，是您的手机。”
    额？
    简宏云顺着儿子的手看过去，看到屏幕上‘小王八蛋’四个字，满腔的怒火瞬间熄灭，转而是惊喜和惊吓交织。
    惊喜。
    这小王八蛋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亲爹吗？都多久没回家了？多久没联系了？
    惊吓。
    完了完了，这小王八蛋每次打电话准没好事，要么惦记他东西，要么是把他气到只剩半条命。
    偌大的会议室，所有部门负责人和高管都在，满满的一屋子人，刚刚还人人自危，此刻，人人无语。
    怎么不无语？
    前一秒还气势汹汹，把人骂到狗血淋头的董事长，这会儿伸手去拿手机。
    指尖碰到手机又收回去，收回去再去碰手机，反反复复好几次，手机像烫手一样，半天没拿起来，动作滑稽。
    直到简佑辉无语的提醒。
    “爸，这丫头脾气不好，没什么耐心，您再不接，她要挂了。”
    简宏云最后还是接了。
    他得听听这小王八蛋到底想干什么，大不了再让她坑几次，父女关系必须得缓和了。
    听说京岫的游乐场项目投资马上饱和了，他再不使点劲，就真的连肉末汤都喝不上了。
    “喂，橙橙啊，你……”
    “老简，有人欺负我。”
    委屈的声音传来，简宏云有一瞬的恍惚。
    记忆中，这小王八蛋很久没跟他撒过娇了，也从来没这么委屈的跟他说过话。
    这些年，这丫头一直是嚣张跋扈的，甭管怎么着，都是一副硬气牛逼的态度。
    简宏云稍稍放缓语气，“谁欺负你？”
    ……
    《win》摄影棚，一号化妆间。
    米珊身上溅了水，刚换上了拍摄时穿的衣服，此刻正在化妆。
    经纪人和《win》的副主编陈佳安静站一旁，秦濯坐在米珊旁边的凳子上，正在跟她说话，脸色不太好。
    “你别去招惹简橙，别给我惹事，你……”
    话还没说完，有人推开门进来，几人扭头去看，是简橙拿着手机进来了。
    秦濯止了声音，米珊经纪人推了副主编陈佳一下，陈佳往前，要拦住简橙。
    简橙直接绕开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她还在跟简宏云打电话。
    “就那个刚复出的米珊，她欺负我，他背后的金主是你吗？”
    听见这话，化妆间的几人面面相觑，看看秦濯，再看看简橙。
    秦濯也蹙眉朝简橙看过去，一脸的纳闷，这丫头又想干什么？
    远在长盛集团会议室的简宏云：“？？？”
    刚复出的米珊？
    他不认识啊，但他知道是个模特，因为前段时间，网上全是那个米珊的消息。
    简宏云不知道她从哪听来的谣言。
    “我怎么可能是她的金主？我跟她都没见过面。”
    简橙看秦濯一眼，“哦，我自己猜的，我刚刚得出的结论，米珊背后那人应该是个脑子不好的企业家，那我认识的企业家里，只有你脑子不好。”
    秦濯：“……”厉害，指桑骂槐第一名。
    被内涵的简宏云：“？”
    简橙又看米珊一眼，“幸亏不是，这个米珊啊，她人品不好，这种人红不长，老简，你哪天给别人当金主的时候，可得擦亮眼睛，不能让这种人花咱家的钱。”
    米珊：“……”要不是刚才秦濯把话说重了，她早上去撕烂简橙的臭嘴。
    简宏云这次关注的重点不同，“咱家？”
    简橙：“是啊，你是我亲爹啊。”
    简宏云心里乐呵，“亏你还知道我是你亲爹。”
    觉得她今天态度好，简宏云趁机道：“庭宴什么时候有空啊，你们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简橙：“你说吃饭我想起来了，上次回家吃饭的时候，你说我那个9%快了，所以老简，距咱两打赌，这都大半年了，还没好吗？”
    简宏云：“……”
    简橙：“我明天没事，老简，明天我去你办公室坐坐啊，我记得你那有一斤野生的太平猴魁，我老公也喜欢喝，你给我准备半斤，我明天带回来。”
    简宏云：“……小王八蛋！”
    一通电话，抽干了简宏云的力气，他挥挥手让副总主持会议，自己拿着手机去外面冷静冷静。
    整个会议室的人目送他离开，面面相觑。
    所以，到底谁是‘小王八蛋’？
    董事长刚刚明显是气的冒火了，偏偏又把火压下了，整个人憋屈的不行。
    还透着一丝，委屈？
    简佑辉跟着简宏云出来，“爸，怎么了，简橙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
    简宏云此刻冷静不少，也觉得莫名其妙。
    那丫头突然提一个模特，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他甚至有种感觉，觉得简橙那小王八蛋是故意借着他指桑骂槐。
    骂谁他不知道，但是，他感觉自己成冤大头了？
    简宏云不去深想这些，他记着另外一件事，秘书刚才也跟出来了，他朝秘书嘱咐道：
    “我那小女儿明天要来，我办公室里值钱的，你都给我藏起来。”
    秘书：“？”这是防着亲闺女？
    简宏云想想，又觉得不能太过分，他还有事求简橙，于是改了口。
    “留几个吧，昨天张总侄子送来的小叶紫檀佛珠，你拿出来摆桌上。”
    秘书应声走后，简佑辉迟疑开口。
    “爸，文茜过两天就回来了，她最喜欢那些小玩意，佛珠给她留着吧，简橙不喜欢那些。”
    他见过那个佛珠，文茜肯定喜欢，而且那佛珠开过光的，那成色，一看就是有市无价的好东西。
    文茜最近状态不好，瘦了不少，他希望她平安吉祥。
    简宏云听到‘文茜’这两个字，脑子里忽而闪现简橙拿棒球棍砸全家福的一幕。
    沉默了会，转头朝儿子道：
    “文茜跟你感情最好，你帮着劝劝，让她别那么挑，耀安的小姚总很不错。”
    简佑辉脸色微变，“爸，您说过，会尊重她，不会强迫她，更不会把她当家族牺牲品！”
    简宏云拍拍他的肩膀，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