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作品:《心挣

    在警院,他第一次真正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责任。
    那时警院和各地警方的合作还不像现在这样频繁,他的出现就像一颗石子,在湖面上激起了巨大的涟漪。比起听学院派老师讲课,学生们更喜欢听他胡诌。他带实战演练,也带案例分析,从来都是挤满了学生。
    来到警院的第二个月,霍平丰打来电话,问他适应得怎么。他说:“霍队,我明白你为什么送我来了。”
    霍平丰笑眯眯的,“哦?”
    他说:“谢谢您。”
    暂时离开市局,不仅让他在迷茫的关头远离纷争和质疑的声音,还给了他在另一个舞台证明自己的机会。时间、想法在这被“发配”的经历里沉淀,他和学生一起回顾侦破的案子,又有了新的启发。这些都是通往未来的一砖一瓦。
    霍平丰哈哈大笑,“还跟我客气。”
    他答应了学生们在暑假带他们参与实习,但在当老师的三个月后,他被召回市局,一起发生在多个城市的连环杀人案等着他去侦破。离开警院那天,学生们来送他,大声问:“陈老师,等你破了案子,还回来带我们吗?”
    他脱口而出:“我尽快!”
    但他心里很清楚,就算案子飞快侦破,他也不可能回到这里。三个月时间已经足够长,不满的声音已经消弭,一旦他这次回去再次立功,那些偏见必然被压下去。
    历经半个月,真凶落网,他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并且亲自给凶手戴上手铐。如他所料,对他的不满被赞誉的声音覆盖,他真正成为市局不可或缺的青年骨干。
    那时也才7月,警院今年的实习刚刚开始。他想过回去看看学生,但霍平丰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不要往回看,你的路在前面。”
    他正式结束了在警院的工作,警院的反馈让最后针对他的声音也消失了——学生对于他的评价全是肯定,唯一的不满是:“陈老师说了要回来,怎么不回来了,渣男!”
    这三个月的点缀就像一朵远去的浪花,在很多时候,他根本不会想到它,学生们的面容也早已变得模糊。但偶尔想起来,那种青春特有的热情又会让他发自内心牵起笑容。此时联想到鸣寒的选择,就更感到遗憾。
    鸣寒说:“才三个月啊?三个月能教什么?”
    “多了。”陈争列举出几个项目,说到一半察觉到鸣寒语气有些奇怪,“你怎么好像很不满?”
    “有吗?”鸣寒脸上是一片大晴天,毫无隐瞒。
    陈争想,或许是自己的错觉。
    “像你们这种临时调任,应该要带学生参加实习吧?”鸣寒说:“你带没?”
    陈争说:“没有。”
    “那你不称职。”鸣寒武断地下结论。
    陈争张了张嘴,想反驳来着,但脑海里忽然浮现学生们送他的画面。他好像……确实辜负了他们。
    鸣寒问:“为什么?”
    他刚才走神了,“嗯?”
    鸣寒说:“为什么不带他们实习?”
    陈争并不打算细说,反而问:“你既然知道调去警院应该带学生实习,那就说明你了解过这份工作,还说没兴趣?”
    鸣寒卡了一瞬,“就是因为了解,才懒得去,说了我不喜欢吵闹的人类,尤其是男大,你都不知道他们精力能旺盛成什么样,还臭!我宁愿来伺候狗子。”
    陈争笑了笑,想起聊了这么多和函省警察学院有关的事,却还没问鸣寒是从哪里毕业的,“你在哪里念的大学?”
    鸣寒眼里忽地闪过一丝情绪,但陈争根本没有看他,自然也留意不到。鸣寒没吱声,陈争才转过脸,鸣寒早已恢复成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以为你知道。”鸣寒笑道。
    陈争说:“我是算命的吗?”
    鸣寒说:“函省警察学院挑我去授课,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就是那儿毕业的。”
    陈争啊了一声,“倒是有这种可能。”顿了顿,又说:“不过这和从哪里毕业关系不大吧?我就不是那儿毕业的。”
    陈争说着又看了看鸣寒,像是在判断他是不是在函省警察学院念过。从年龄判断,如果鸣寒是那里的学生,那他们可能见过面,鸣寒甚至有可能来听过他的课,但他没有印象了。
    “我也不是。”短暂的视线接触后,鸣寒说。
    陈争觉得这才是合理的,不然自己记不得就很尴尬了,“那你读的哪里?”
    “我啊……”鸣寒双手枕在脑后,“蓝山沟警察学校。”
    陈争愣住,这是哪里的学校?怎么听起来像个“野鸡”学校?
    鸣寒说:“哎你别查,是个‘野鸡’学校,现在都没了,学历一直是我的伤疤来着。”
    陈争将信将疑,一方面觉得这人不至于有什么伤疤,一方面又觉得他确实不大像正儿八经的学院派。
    “那你呢?”鸣寒打断了他的思考。
    “我?”陈争说:“我是公大……”
    “啧啧啧!炫耀起来了!”鸣寒夸张地摊开手,“知道了知道了,公大的高材生,看不起我们‘野鸡’学校的街溜子。”
    陈争无语,“不是你问我哪个学校?”
    鸣寒挤了挤根本不存在的眼泪,“陈老师,我的意思是,我已经跟你坦白了我为什么被‘发配’到竹泉铲屎,你是不是也该坦白一下你调到心理研究所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