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请真人!”
    随着皇帝一声吩咐,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施施然跟在小太监身后走进来。
    说他是老者也不太恰当。
    此人虽然满头华发,须眉尽白;但一张脸却光洁平整,无一丝褶皱,实在是令人惊奇。
    皇帝虽从未见过禅息真人,但仅凭鹤发童颜这一鲜明特征,他已经相信,此人就是禅息真人。
    禅息真人一身宽松道袍,仙气飘飘,看着便有羽化归仙的架势,实在很是唬人。他略略弯腰,对上首皇帝行礼,面容平静,不卑不亢。
    “陛下。”
    “真人快快请起!”皇帝连忙抬手让他起身,并叫冯吉亲自为他看座。
    “多谢陛下。”
    “朕心中有惑,未解多年。听闻真人您道法高深,便派人在世间寻找您的踪迹,以求解朕心中之惑。”
    禅息真人并不搭话,只是看着皇帝默默看了许久。
    皇帝被他看得有些七上八下的,于是强笑道:“真人,可是有何不妥?”
    “并无。”禅息真人摇摇头,“贫道方才观陛下周身有龙气护体,气运充足,此乃天下之大吉。有您在位,必定是风调雨顺,但……”
    前面的奉承话,皇帝听了不少。可听禅息真人话风一变,他便有些紧张。
    “真人但说无妨。”
    “陛下可是时常不能安然平稳入睡,心生烦躁?”
    “是。”皇帝点头,却有些怀疑。
    这般套话,虽是符合他的症状,但他却疑心是否是禅息真人提前得知了消息。
    禅息真人依然平静道:“贫道掐指一算,猜测陛下忧心之事在南方。”
    皇帝心头一跳。
    这本奏折,是浙江道御史今早刚递到御案上的,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
    禅息真人在京城已经多日,但这御史,却是昨夜刚刚回京。故而他不可能知道御史禀报的事情。
    皇帝心中那点怀疑散去,诚声问道:“那依照真人之见,此事该如何解决?”
    禅息真人摇摇头,“贫道只钻研道法一事,于治国却是一窍不通。贫道只知晓,陛下,您的玉要掉了。”
    一枚玉佩,应声而落。
    皇帝被这番变故震住,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他低头盯着那块玉看了许久,忽而捬手称赞:“妙极,妙极。”
    二人就道法一事聊了许久,皇帝心满意足。尤其他年纪大了,床笫之间有些力不从心。禅息真人教了他一套采阴补阳的房中术,又答应炼药替他补补身体。
    “陛下,滋补一事,到底不能急于一时,还请您放宽心。毕竟是寻求长生之道,日子还长,总该要打牢根基才是。”
    皇帝哈哈大笑,爽快答应。
    等和禅息真人讨论完,他才想起边上还有一个谢知让。
    “子晔,能找到禅息真人,你功不可没!朕要好好地嘉奖你!”
    “微臣不敢邀功。”谢知让拱手,“能为陛下分忧,是微臣之幸。”
    “哎,”皇帝故作不悦,“你何时同朕这般客气了?”
    谢知让顿了一下,又恢复那懒洋洋的样子。
    “真人面前,总不能和陛下这般没大没小的。不过既然陛下您这么说了,那微臣也不同您假客气。微臣看上了那块刚刚进贡上来的缂丝料子,想着给内子做件衣裳。”
    皇帝只觉有些好笑,“朕给你赐的这妻子,当真有这般好?”
    “陛下赐婚,自然是好。”谢知让回答得理直气壮,“女儿家爱俏,不知陛下能否答应微臣?”
    “你眼光这般毒辣,贵妃又该念叨朕了。”皇帝摇摇头,抱怨了两句,却还是让冯吉去内务府给谢知让拿东西。
    “微臣谢过陛下赏赐。”谢知让笑得欣喜。
    他一路淡笑着出宫,等回到马车中才落下上扬的嘴角,手心之中满是冷汗。
    但此刻还不能完全松懈。
    他敲了敲车壁,沉声吩咐:“给我盯紧了。”
    “是。”
    次日,朝堂之上,群臣商议南边水患一事。
    南方已进入梅雨之季,十数日连绵不绝的雨水令河道决堤。
    幸而周边官府反应及时,造成的人员伤亡并不大。皇帝下旨开仓放粮、收容难民,救治之事有条不紊地进行。
    唯一让他头疼的,是河道决堤之后,漕运停滞。有不少官员借机提出关停漕运。
    可这漕运,如何能关?
    休说这一船船的官粮供奉了多少达官显贵,便是为着数万百姓的生计,这漕运也轻易停不得。
    更何况数多官员从漕运之中获取利益极大,怎能允许漕运停摆?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争论不休。
    但这种事,他们吵他们的,谢知让是不管的,手持笏板,老神在在地站在一边闭目养神。
    皇帝被他们吵得心烦,一看谢知让在睡觉,更加生气,举起奏折就往他脚边砸。
    刚才还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文官们纷纷闭了嘴。
    谢知让睁眼,见皇帝瞪着自己,捡起奏折拿在手上,而后转身呵斥:“吵吵嚷嚷,跟泼妇骂街似的,像个什么样子?没见陛下被你们气得头疼吗?”
    曾方海见他这无赖样子,心中来气。但他到底不敢在皇帝面前造次,只得移开视线,装作看不见。
    “退朝!”
    皇帝沉着脸扔下这一句,而后起身快速离去。临走前,他还让小太监去把谢知让叫到御书房臭骂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