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蜜,陪我睡会儿可好?”
    姜蜜回身,见他眼下青黑,面上难掩疲惫之色。
    锦衣卫作为天子近卫,此一行,保护皇帝安危,谢知让责无旁贷。为了确保此次出行安全无虞,他甚至起得比往日上朝还要早,且一直过了晌午都没有休息。
    “头疼?”
    “嗯。”谢知让点头。
    那些滚到嘴边的话,终是被姜蜜咽了下去。她起身替谢知让褪下外衣,而后在屋内点燃香丸,陪着他在床上躺下。
    谢知让嗅着那点若有似无的清香,额间细细密密的疼痛渐渐消散,最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可惜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生。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锦衣卫指挥同知陈信过来找谢知让,说皇帝寻他二人有事商量。
    谢知让黑着一张脸,眼尾下耷,满心都是不耐与厌烦。但他到底没说什么,换了身衣裳跟陈信走了。
    姜蜜见谢知让起身,自然也不会继续躺着。
    拂冬和挽夏过来伺候她梳洗,小丫鬟则是把谢知让换下来的衣裳拿出去。
    就在小丫鬟抱起衣裳之时,姜蜜似乎听见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她的目光骤然一凝。
    那是一封信。
    信封上写了四个大字:“谢郎亲启。”
    第95章 弱水
    姜蜜端坐在窗前,手边放着的是那封王姑娘写的信。
    她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拆开,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月色渐渐暗了,一团浓重的云将月牙儿掩住。
    犹豫许久的姜蜜终于下定决心,她伸手,缓缓将那封信打开。
    信纸是一张松江潭笺,其上绘有兰花,清雅至极。
    “谢郎,与君阔别已久,思之念之,辗转反侧,吾心戚戚……”
    “君前书: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吾甚喜,然思君与吾终不得见,又以为悲夫。”
    “家父家母欲为吾择婿。吾心系郎君,私心不愿。奈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终不可违抗。吾当如之何?”
    “……”
    “若君心不移,吾自当尽力,以求白首不分离。若君心旁落,则一别两宽,各自嫁娶,永生不复相见。”
    姜蜜看这信纸上写满的尽是女子满腔绵绵情意,一阵又一阵的酸涩涌上心头。
    盯着那“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八字,姜蜜眼前忽然有热气翻涌。那泪珠在眼眶中打转,终是忍不住滴落下来,吓得姜蜜连忙将信纸拿远了些。
    不能哭在这纸上,会被人瞧见的……
    鼻尖酸胀沉滞之感越来越重,姜蜜吸不进气,只得张嘴喘息。她忍着泪水将信笺折好,一点一点塞回信封当中。
    在封上口的那一刹那,她再也忍不住,扑到桌上无声落泪。
    他同别的女人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那她姜蜜算什么?
    她细细回想这段成婚以来的日子,他似乎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心悦欢喜。反倒是她这个应该死守本心的人,在谢知让一句句甜言蜜语的攻势下,把心交了出去。
    不应该是这样的。
    姜蜜哭了许久,渐渐冷静下来。她用帕子擦干泪痕,望着一片昏暗之色,怔怔出神。
    谢知让无法生育子嗣,那他三妻四妾又如何呢?他们乃是陛下御赐的婚事,只要她哄着他、顺着他,谢知让轻易不能休了她。以后若要过继嗣子,那也该过继到她名下。
    她也慢慢培养了一批心腹,之后得再置办一些产业,还要好好抚养过继而来的孩子。父亲母亲,还有老夫人那里,看在往日情分上,想来也会庇护她一二……
    姜蜜竭力压下心间密密麻麻针刺般的疼痛,为未来的日子做筹谋。可是想着想着,她又想到了谢知让。
    情分……
    谢知让待她,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呢?是否是见逗弄她好玩儿,他才愿意哄她一二……
    姜蜜眼眶一热,又有泪要滴下来。她迅速闭眼,深吸一口气,尽力不再去想那人。
    ……
    南苑角落出了点意外,谢知让去处理此事,彻夜未归。待到天边发白,他才沾着晨露回到行宫寝屋。
    他刚躺下,姜蜜便醒了过来。见男人同往日一般要抱住自己,她下意识往边上一躲。
    “怎么了?”谢知让愣了一下。
    “没事。”姜蜜快速收敛情绪,笑着摇摇头,“夫君快睡吧,我同孙家姨母约好了要去逛一逛的。这个点,该起身了。”
    谢知让困觉,姜蜜又掩饰得好,他一时没察觉什么不对劲,只叮嘱道:“清早外间凉,记得多穿件衣裳。”
    “好。”
    姜蜜笑着应承。
    她盯着谢知让温和眉目,忽而问道:
    “夫君,我昨日见到好几位大家闺秀,风姿绰约,其中,永顺侯府的王姑娘最为出众。我想着同她结交一二,夫君可认识?”
    谢知让身形一顿,抬头看了姜蜜一眼,指尖下意识轻敲床板。片刻,他扬眉。
    “不熟。你问她做什么?”
    姜蜜瞬间捏紧衣袖,心凉了大半截,面上却不动声色。
    “没什么,我是想着王姑娘也该到嫁人的年纪了,便想着能不能结识一二。”
    谢知让想了一下,点点头,“她应当……二十了?是该嫁了。提前认识认识也好,以后也能有几句话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