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奶奶毕竟年龄大了，精神再好也是相对的。
    顾秋生怕她摔着，赶紧上前扶着她，把她扶到一张凳子上坐下，这才拿过表格和红印泥，放在杨奶奶面前。
    “杨奶奶，这是村里下发的扶贫补助，咱们村根据各家情况做了个表格，以你家的条件，我们决定给您发五百块钱现钱，还加一袋米和一袋面，另外还有一桶花生油。”
    老人自己一个人住，米面发多了也吃不了，顾秋生听了友年叔的建议，给老人在钱上多补贴了一些。
    “五百？”
    “昂，五百。”
    “这么多？”
    “哈哈，今年比较特殊，县里给的多了些，以后可不一定有这么多了。”
    “哦……那也行。”
    老人耳朵稍微有点背，说话的嗓门倒是挺大。
    两人的简单对话被外边的人听到，一个个都满脸惊讶的样子。
    以前从来没见过的扶贫补助，竟然有五百之多。
    要知道，换了前几年，一个正常家庭，忙活一年下来，能攒个三两千都不错了，这平白给的五百块钱是什么概念？
    “这可是五百块啊，就算以前给的少，两三百总有了吧？”
    “怪不得顾大山这牲口家里盖大房子开小汽车，这都是贪污了咱们的钱哪。”
    “一辆小汽车要二三十万，光这几百块哪够？”
    “照我看，别说顾大山，就是顾秋生也不见得没贪污，说不定人家给的是一人一千，他给五百，剩下的不就是他的了？”
    “怎么办？”
    “先别急，看看他能往外发多少再说，他今天发的钱，就是顾大山当年贪污咱们的。男人死了，家里不还有女人嘛，等会儿再找她去算账。”
    外边人议论的沸沸扬扬，但却很有默契的没有传到顾秋生的耳朵里。
    包括夏强，众人在说话的时候，也刻意远离了他。
    顾秋生本以为这次的钱发出去，会给自己惹来一些小麻烦，谁知道确实惹了麻烦，但却不是惹在了自己身上，而是惹到了杨玉蓉身上去。
    冬天村子里很少有人外出，尤其是顾家村这穷地方，想外出也没那闲钱。
    一个又一个被大喇叭点名的贫困户签了名。
    也就不到一个小时，办公桌抽屉里的钱已经分完了。
    最多的是一家年过半百的老两口，儿子和儿媳妇出意外死了，家里只剩一个还在上初中的孙女，男人还生了病，只能靠老女人自己干点零工赚点生活费。
    顾秋生给他们家发了一千二，米面和油也都发了双份。
    少的也有只发两三百，还有的只发了些粮食。
    这样的分配，按理说争议应该挺大，可是等顾秋生把东西全都分完，却没人发出什么争议。
    要说那些拿了钱的没争议也就算了，毕竟全村能拿到补助的毕竟是少数，他们能排上号就是赚了，可是外边那些吃瓜群众也一声不吭，这就有点不对劲了。
    “夏强哥，待会儿还得请你的兄弟们帮帮忙，咱几个一块把这些米面油什么的给人送家去。”
    来签字的都是些老人，钱直接给人家装走就行，米面什么的他们肯定带不走，还是得送货上门。
    夏强没意见，顶多就是少打几圈麻将。
    最近这两天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字儿，打大的输大的，打小的输小的，几天下来没了两千多，光给兄弟们发工资了。
    “行，这就去送？”
    “这就送吧，早送完了早完事儿。”
    顾秋生说完，就带头出了大队。
    往外一看，刚才还在外边叽叽喳喳的人，此刻都没了影。
    “有古怪，太有古怪了。”顾秋生小声嘀咕着。
    顾家村的人，他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了，有热闹不凑本就不正常，更何况这次的热闹关系到他们的切身利益。
    一个个跑的那么快，都不问问自己为什么不给他们发钱？
    不过疑惑归疑惑，没人找麻烦总是好事儿。
    顾秋生也不去管那么多，招呼夏强和几个兄弟，推了两辆小推车，一帮人往东，一帮人往西，分头给刚才签字的几户人家送东西。
    刚送了没几家，夏强的电话突然打过来。
    顾秋生正推着小推车，听到电话响，他身后跟着的夏强的一个兄弟很有眼力劲儿的上前。
    “生哥，你接电话吧，我来推。”
    “行。”顾秋生也没客气，把小推车往地上一放，用衣袖抹了把额头的汗，拿出手机按下接听。
    “喂，夏强哥。”
    “秋生，你快来猪场一下，打起来了。”
    “啊？”
    顾秋生一下懵了，好端端的猪场怎么打起来了。
    这时候也没时间问怎么回事了，顾秋生对着话筒里喊了一句：“我这就过去。”
    然后又跟正推车的兄弟说了一声，撒开腿就往村外跑。
    顾家村养猪场。
    此时院子里吵吵嚷嚷，乱成了一锅粥。
    五六十个人分成两派，其中一派人数众多，男女都有，还有一边则是养猪场的七八个年轻小伙，看他们的样子，主要还是以劝架为主。
    毕竟养猪场的小伙也都是顾家村的人，来闹事的都是他们的长辈，怎么样也不能动手。
    “麻痹的，一个外村人，真以为当个破厂长就能管俺们村等事了？”
    “靠家里女人某了个差事，不好好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人，还想对俺们指手画脚。”
    “我呸。”
    人群之外，被猪场小伙们挡在身后的，正是马健。
    此时的马健，已经鼻青脸肿，嘴角挂着血水，倒在地上看起来有些狼狈。
    杨玉蓉在他旁边，心疼的给他擦拭着，嘴上不住的问着有没有事。
    “杨玉蓉，你给我滚过来，今天你个贱人要是不把钱拿出来，别怪咱们这些乡亲容不下你。”
    “对，把钱拿出来。”
    “吃了我们的都吐出来。”
    马健听到这些人骂杨玉蓉骂的那么难听，当场就想再站起来跟他们理论。
    杨玉蓉赶紧拉住他。
    “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可是他们骂你。”
    “骂就骂去吧，是我那死鬼男人以前做的太过分，现在人都死了，我这个活着的替他给人出出气，也是应该的。”
    杨玉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双大眼睛眨了几下，顿时两眼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