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大无穷地将儿子一把抱起来，霍总裁低声悄悄地说：“让妈妈再睡会儿。”
    “嗯！”
    方昀轩在男人的怀里，小小虚荣心获得极大满足，等两人出了卧室，他转头好奇地问：“霍叔叔，你是我爸爸吗？”
    这冷不丁的提问让霍凌霄心里一惊，继而微笑：“为什么这么问？”
    “那天晚上，有人来找妈妈，我听到他们说到你的名字，还说妈妈给你生了个儿子，可妈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么——”小家伙黑黝黝的大眼睛里都是困惑，满怀期待着看着将他抱在怀里的男人，“我问了妈妈，但妈妈不肯说，只说以后就知道了……我想，霍叔叔应该就是我的爸爸，可为什么，你不要我跟妈妈呢？”
    霍凌霄听着儿子这番话，向来强大的心脏顿时被酸涩腐蚀，抱着儿子的手臂都忍不住收紧。
    自从知道小家伙的存在，他已经不知想象过多少次父子相认的场景，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小家伙主动提出。
    心情跌宕起伏，他觉得这件事得跟儿子好好解释下，便抱着他直接进了书房。
    把穿睡衣的小东西放在书桌上坐下，霍凌霄在大班椅落座。
    神情尽量严肃认真，但又要保证不能吓着儿子，霍凌霄好一会儿酝酿，身体朝前，那双宽厚有力的大掌捉在儿子腰间，沉沉启声：“轩轩，我知道你很懂事，所有有些事情也不该再瞒着你。”
    方昀轩看着他坐下时的脸色，小小英俊的脸庞就忍不住跟着一起认真镇定下来，这会儿听到这里，小家伙更是瞪圆双眼，紧紧盯着霍凌霄。
    “你是我的儿子，亲生儿子，我就是你的爸爸。”霍凌霄看着儿子的双眼，缓缓吐出。
    小家伙明亮黝黑的瞳孔，在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发凸出。
    见他惊呆，霍凌霄扯唇一笑，摸了摸他的脸，“怎么，吓坏了？你不希望霍叔叔是你的爸爸么？”
    方昀轩呆若木鸡一般，两秒后问出：“可为什么，你一直不来找我跟妈妈？妈妈说，我的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在他懂事后，开始询问爸爸是谁，在哪里时？妈妈就是这样回答的。
    家里一直摆着一个叔叔的照片，他也默认以为，那就是爸爸。
    可是他多聪明啊，无数次他用那张照片跟自己对比，觉得又不像啊！他知道，孩子都是像父母，可他跟那个叔叔不像。
    霍凌霄低了低头，重新鼓起勇气，“爸爸没去找你们，不是因为不爱你们，而是因为……爸爸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你，否则爸爸一定早早就去找你们了。”
    方昀轩萌萌呆呆地沉默着，心里还有好多问题，可一时又不知如何问起。
    霍凌霄同样心情微妙，激动中带着些忐忑，害怕小家伙原本跟他关系挺亲近，可知道真相后反而疏远，于是又温和耐心地解释：“这件事还有好多复杂的地方，你现在还小，不太懂，但你只要记住，爸爸从来没有不要你跟妈妈，以后，爸爸也不会再离开你们，我们一家三口会一直生活在一起。”
    方昀轩点点头，大眼睛里写满了兴奋，却又有点紧张害羞似得，小手指头蜷了蜷，吞吐地问：“那……以后，我就可以叫你爸爸了吗？”
    “当然可以！”霍凌霄求之不得，平日里高冷淡漠的脸庞，此时浮动着明显的激动，而后微微张开双臂，朝向面前的小男孩。
    方昀轩盯着他看了看，似乎还有些犹豫，但最终，从桌上跳下来扑进他怀里，双眸亮莹莹地盯着，“爸爸。”
    “嗯！宝贝。”
    “爸爸！”
    “儿子！”
    “我有爸爸了！我的爸爸很高大，很英俊，像超人！”
    听着孩子激动时飚出的英文单词，霍凌霄心底的情绪涨到最高点，几欲漫出，眼眶在这种情绪的带动下，竟有些刺痛酸涩的感觉。
    一把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他侧脸吻在儿子头上，连声道：“爸爸以后会像超人一样保护你，保护妈妈！”
    “嗯，我好喜欢爸爸！从第一眼看到，就好喜欢！”只有四岁的小男孩，语言表达能力超常，终于说出心底压抑很久的话。
    霍凌霄觉得有趣，逼退眼底的红潮，笑看着他温和地问：“是吗？从第一眼看到，就喜欢？”
    “嗯！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喜欢！”
    他说不清楚，霍凌霄却懂得，这大概就是父子天性，即便从未谋面，不曾认识，可只要一见面，就会有与生俱来的亲切感和信任感。
    仔细回想，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呢？
    自己的亲侄子也算关系亲近的晚辈了，可他除了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之外，没有太多浓烈的感情，更没多少耐心，可是在机场第一眼见到儿子时，就耐心地安抚他，还让陈航去帮他找家属。
    如今才明白，这又何尝不是父子天性？
    幸运的是，他们没有错过，一家团聚了。
    方若宁站在门外，听着父子俩的谈话，心神俱裂，僵愣在原地。
    她还没找到时间跟霍凌霄商量这事，却不想他们父子已经相认了。儿子会怎么想她？明明有爸爸，为什么这些年要隐瞒？
    原本准备推门的手又缩了回来，她站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
    面前门板突然被拉开，她一愣，眼睫抬起，正抱着儿子准备出来的霍凌霄也是吃了一惊，随即眸光暗沉浓郁，拍了拍怀里的儿子：“轩轩，你先去洗漱，下楼吃早餐，爸爸妈妈有事要说。”
    “嗯。”小家伙跳落在地，抬头看了看大人们，乖乖地答应。
    不知为何，知道霍叔叔就是爸爸了，他突然什么都不怕了，也不怕他们俩再吵架了。
    或许是因为，爸爸保证过，再也不会离开他，会像超人一样保护他！
    等儿子离开之后，霍凌霄看了女人一眼，薄唇慢慢抿紧，伸手拉着女人将她拽进书房，一直走到沙发边。
    方若宁慢慢回神，脸色平静，悄悄挣扎拽出了自己的手。
    霍凌霄看着落空的手掌，勾唇笑了，“怎么了，生气了？”
    女人转头过来，冷冷凛凛地看着他，质问的语气：“谁让你没经我允许就跟轩轩父子相认了？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
    男人瞧她一眼，那双本就迷人的桃花眼微微一笑，口气是明显放松的样子；“你气得是这个？我还以为你要说昨晚半夜发生的事。”
    昨晚半夜？
    方若宁一听，又见他令人遐想的脸色，顿时耳根子轰一下烧起来。
    刚才醒来，房间里除了她空无一人，她愣愣地坐了半晌，一时，呆若木鸡。
    事后，她害怕对方会说些什么，便装作困极想睡，而身体竟觉得全所未有的放松，连脑子里那些恐怖画面都消失无踪，不知不觉地很快睡去。
    坐在床头愣了会儿，她虽觉得这件事在意料之外，也违背了三月之约，更可恶的是，那家伙明显趁虚而入。
    可说到底，还是自己的纵容才让他得逞，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她利用了对方，否则，昨一夜她还不知要被噩梦吓醒几次。
    想通这些，她也没觉得霍凌霄有多十恶不赦了。
    此时，看着他俊眸含笑嘴角邪魅的样子，方若宁害羞归害羞，却并没有男人想象中的愤怒伤心甚至痛恨。
    相反，为了维护自尊，她反而故作镇定地回击：“昨晚那事，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有什么好气的？”
    “各取所需？”男人脸上的笑顿时僵住，连眸光都一并沉寂下来。
    方若宁看着他这个表情，心里竟涌起一股莫可名状的得意，“当然，不是各取所需是什么？难道你还以为是什么情到浓处不可自拔？”
    霍凌霄：“……”
    看着男人脸色越发愤懑，隐隐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方若宁故作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占了便宜还一副愤怒不满的样子？”
    “你都说了是各取所需，怎么是我占便宜？”男人抬眸，不正经地怼她一句，“而且从昨晚你热情的回应来看，我更觉得是你占了便宜。”
    方若宁：“……”
    这混蛋，论不要脸，她不可能胜过。
    这个话题显然不能继续，方若宁抿了抿唇，又换了副脸色：“你还没说，谁叫你不跟我商量就跟轩轩父子相认了？”
    心里不爽的霍总裁冷哼了声，故意气她：“我的儿子，我想什么时候相认就什么时候相认，还要经过你同意？”
    “你——”她气得瞬间哑口无言，“你简直就是不讲道理！”
    “我讲道理的时候，也没见你听取。既然这样，还不如就按我的心意，不讲道理地来。”完全是一副地痞流氓模样的霍凌霄，慢条斯理地吐出这话，继而身体朝后舒适地靠近沙发。
    方若宁瞪着他，气极。
    两人对视了几秒，女人突地冷着脸转身就要走，霍凌霄眼疾手快，起身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双臂收紧把她锁在怀里拉回来。
    “啊——”两人一起跌进沙发，她重重撞在男人怀中，霍凌霄闷哼了声，在她耳边暧昧地低笑着，“小心真把我撞出什么病来，以后就麻烦了。”她身上的味道真好闻，男人说完，俊挺的鼻梁忍不住埋在她颈窝深嗅了一口。
    方若宁听他调侃，又气又急，面红耳赤，在他腿上剧烈挣扎：“流氓！放开我！我要带着轩轩离开这里！”
    “放开你可以，你离开这里也可以，但是带着轩轩一起离开，那是不可能的。”男人依然是优雅缓慢的语调，并没有因为她的恼羞成怒而生气。
    方若宁回头看着他，恨恨地道：“所以你迫不及待地父子相认，就是为了跟我抢儿子？”
    霍凌霄瞧着她生气也依然漂亮的眉眼，无奈地叹息了声，“为什么你到现在还认为我会跟你抢轩轩？”
    “……”女人不言，脸色依然愤怒。
    “早上，也不是我要跟轩轩相认的，我心里原打算的，也是要跟你商量好，我们找个时间一起跟儿子把这件事说清楚。可是，我抱着他起床出去时，他突然问我，是不是他的爸爸。他说，那天晚上来找你的人是这样讲的，可是问你，你又不肯说。小家伙估计心里一直琢磨着，所以才忍不住来找我求证。”
    “我知道，没跟你商量就贸然跟儿子相认了，的确不太好。可是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那么聪明可爱的儿子就在眼前，可我却要天天听他喊叔叔，如果他没主动问起，我还能忍住，可他用万分期待的眼神郑重认真地询问，对不起……我真得无法拒绝，我只好告诉他实情。”
    “若宁，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能看得出来，你对我的印象改观了。我向你保证，即便是我跟儿子相认了，如果你要坚持三月之约，我也依然照办——不过前提是，你跟儿子要住在我这里。”
    他长长一番话落定，方若宁顿时哑口无言，但心底，却又汩汩涌出无限情绪，或惊讶，或感动，或羞赧，或尴尬。
    这人太精明了，她心里想什么他都一清二楚，自认为掩饰的够好，其实一切都是通透的。
    他这般认真严肃，真心实意，方若宁再矫情，一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