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回 遭惨祸克千难立脚 借川资行百里还金(1)
作品:《大国尊严系列之半岛风云演义》 刘老全和王氏的病一直不见好转,一服服药吃下去,只能维持病情不再恶化,根本没有好转的迹象。为了看病抓药,刘家值钱的东西差不多都卖光了,以后的药费怎么办?
这天,刘家梁悄悄跟张彩凤商量:“嫂子,家里连一文钱都没了,能卖的东西都已经卖掉,爹娘的病还不见好。我看实在没别的办法了,把闲着的地卖掉十亩吧。”
张彩凤叹口气说:“唉,现在也只有卖地了,可是咱们村和附近的村子,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是地多劳力少,地少的人家都特别穷,根本拿不出钱来,怕是想卖也卖不出去。”
“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过了。”刘家梁说:“卖给村里的人肯定不行,我想去涿郡城找买主,至少去镇上找买主。劳力少的问题是暂时的,再过几年,现在的半大小子长起来,劳力就会变多,现在便宜些把地买下,几年后就会升值,我觉得这个道理肯定有人想得明白。”
张彩凤点点头:“那好吧,这件事就全由你做主。”
刘家梁跑了一趟涿郡城,在关厢里转悠,看见大一点的宅门就敲门问人家买不买地。还不错,真找到了一家想买地的,可是人家觉得,大老远的照顾起来太麻烦,只置十亩地不值当的,至少要二十亩。刘家梁不想卖那么多地,又转了几家,再也没找到愿意买地的,只好跟那一家成交,价钱还不到往年的一半。
刘老全知道治病花了不少钱,也在为此事发愁,这天一直没看见刘家梁,就问张彩凤:“凤儿,怎么半天没看见家梁,他去哪儿了?”
张彩凤不敢让刘老泉知道卖地的事,就推说:“他只说有点事要出趟门,没说去哪儿,说要是办得顺利,天黑前就能回来,要是办得不顺利,明天才能回来。”
“他说没说什么事?”刘老全追问。
张彩凤摇摇头:“我问他了,他不肯说。”
虽然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可这更让刘老全确信刘家梁是去卖地了。刘家梁刚一进门,刘老全就直截了当地问:“家梁,你是不是卖地去了?”
心知这件事不可能瞒得住,刘家梁只好实话实说:“是呀,家里一文钱都没了,除了地没有别的东西可卖,只好卖地,不然拿什么给你和娘治病呢。”
虽说已经想到了这种结果,可得到证实后,刘老全还是又急又气,剧烈地咳嗽起来,边咳边说:“病、病……可以、不治,地、决不能、卖。”
刘家梁上前拍着刘老全的背,说:“看你说的,怎么能因为心疼地就不治病呢,是爹娘重要还是地重要?”
“唉——”刘老全长叹一声,无力地躺下,悲伤地说:“咱们家挣下这三十亩地可不容易呀,从你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就省吃俭用,花了好几辈人的心血,怎么能毁在我的手上呢?”
张彩凤劝道:“爹,你别太难过,祖辈上能挣来地,咱们也能,等你和娘的病治好了,咱们也省吃俭用,再把地挣回来。”
“但愿吧。”刘老全心疼地看了张彩凤一眼,叹息道:“孩子,嫁到刘家,苦了你了。”
张彩凤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过了半晌才小声说:“爹,你别这么说。”
刘老全又问:“家梁,卖了几亩地,卖了多少钱?”
刘家梁说:“卖了十亩,得了二十吊。”
刘老全一下子又激动起来,埋怨道:“你、你、你这个败家子,卖五亩还不够哇,一下子就卖十亩,什么时候才能挣回来呀?”
“爹,你别着急,听我解释。”刘家梁说:“咱们村跟附近的村,根本就没人买地,五百钱一亩人家都不一定要,我只好跑到涿郡城去找买主。离着这么老远,买个三亩五亩的,值当的吗?人家至少要买十亩,我也是没办法。”
“唉——”刘老全长叹一声,没再说什么。
幸亏刘家梁没说实话,刘老全要是知道卖了二十亩地,只得了二十吊钱,当时就得气死。
张彩凤感觉到不对劲,冲刘家梁使眼色,让他到院子里,小声问:“家梁,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十亩地真的卖了二十吊钱?”按照现在的形势,张彩凤不相信有人会出一亩地两吊钱的价钱。
刘家梁摇摇头:“我怕爹着急,没敢说实话,卖了二十吊钱不假,是二十亩地的价钱,少于二十亩地人家不买,我实在没办法。”
张彩凤理解刘家梁的难处,点点头说:“你做得对,别让爹娘知道实情,能瞒一天就瞒一天,以后再想办法。”
刘老全夫妇的病最终也没能痊愈,拖到腊月,王氏率先撒手人寰,一个多月后,刘老全也离开人世。办完两位老人的丧事,卖地所得的二十吊钱花得也差不多了,刘家变得一贫如洗。
这一年正月,杨广又下诏征伐高句丽,招募平民为骁果。刘家梁欲为兄报仇,有心应募,奈何母亲新丧,父亲病重,家里实在离不开他,只得作罢。
屋漏偏遭连阴雨,这年冬天下雪就很少,到了春天更加干旱,整整一个春天,连一场像样的雨都没下。刘家梁每天从桑干水挑水浇地,还是远远满足不了庄稼的需求,前一年种下的麦子长得稀稀拉拉,大幅度减产已成定局,这一年的谷子也因为土地太干而无法下种。挨着桑干水的村庄旱情都如此严重,不靠河的村庄可想而知,旱情更加严重,麦子几乎全部枯死。春夏之交,涿郡一带闹起了饥荒,刘家也严重缺粮。
刘家梁尽量把粮食省下来给张彩凤吃,自己基本上以野菜和树叶为食。张彩凤心中不忍,对刘家梁说:“家梁,总吃野菜和树叶不行呀,你得吃一点粮食。”
刘家梁说:“嫂子,我把粮食留给你吃,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盼儿。你要是奶水不足,盼儿就得挨饿,他可是我们老刘家的希望呀,无论如何都不能亏了他。”说到这里,刘家梁故作轻松地安慰张彩凤:“嫂子,你不用担心我,这点苦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比我们在辽东的时候强多了。”
提起辽东,自然想到刘家栋,张彩凤的眼圈红了,低头不语。刘家梁试探着问:“嫂子,我哥留下话了,去留随你自便,现在爹娘都不在了,不会有人拦你。你要是想改嫁,我完全支持,只要你把盼儿带到断奶,以后就由我抚养他。”
张彩凤缓缓地摇摇头,坚定地说:“不,我不离开刘家,我要把盼儿养大,让他为你哥报仇。”
张彩凤平时话就不多,表情也不太外露,但她内心极有主见,她认定一件事谁都劝不动。刘家梁对此有一些了解,他也用坚定的口气说:“嫂子,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你放心,长嫂如母,我一定不会让你和盼儿受委屈。”
好不容易熬到麦收,新麦子割下了,产量连正常年景的两成都不到,不过不管怎么说,总算又有粮食吃了。老天也赋予人们一线希望,痛痛快快地下了一场雨。抓紧这难得的机会,刘家梁和张彩凤连日苦干,种了几亩黄豆。黄豆的生长期短,这个季节种下,寒露节气之前就能成熟。
然而谁都没料到,对于桑干水东岸的人来说,这场雨并不是什么希望,只是老天爷跟他们开的一个玩笑,一个残酷的玩笑。在这场雨之后,老天爷不时地就下一场雨,有时候是暴雨,有时候是连续数日的连阴雨,原本已经几乎干涸的桑干水又变得浩浩汤汤。按说河里有水是件好事,可是桑干水东岸的人却越来越忧虑,他们担心发大水。青壮年男人全部组织起来去加固堤防,腿脚利索的中老年男人也闲不住,组成巡逻队,日夜巡视大堤,监视险情。
这天从大堤上回到家里,刘家梁忧心忡忡地对张彩凤说:“嫂子,我有点担心守不住大堤,你还是带着孩子回娘家吧,免得出事。”
张彩凤问:“这一阵子你们一直在加高堤堰,还是不行吗?”
刘家梁摇摇头:“人手不够,进度太慢。更要命的是,大堤年久失修,到处都是蝼蛄洞和蚂蚁穴,要是水位一直这么涨下去,总有一天会决口。”
“唉,老天爷这是造得什么孽呀,一冬不下雪,一春不下雨,把所有的水都攒到这个时候下下来。咱们的黄豆刚长了半尺来高,要是这个时候发大水,那不就全完了吗?”张彩凤忧心如焚。
刘家梁也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老天爷的事谁管得了呀,是生是死只能听他的。”他再次劝说:“嫂子,你还是带着孩子回娘家吧。”
“我不去。”张彩凤说:“我要是回了娘家,谁给你做饭?”
刘家梁无所谓地说:“我一个人怎么都好说,随便糊弄一下就行了。”
“那可不行,你累了一整天,回到家里哪还有力气做饭?”张彩凤态度很坚决:“你不用再劝我了,我是刘家的人,刘家的事我不能撒手不管。”
刘家梁没再说什么,吃完饭后在院子里鼓捣起来。收拾完锅碗,月亮已经升了起来,见刘家梁还蹲在院子里,张彩凤问:“家梁,你干什么呢,怎么还不去歇着?”
刘家梁说:“既然你不肯走,我就做些准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张彩凤走过去,见地上摆着一个大木盆、一个瓦罐和一截木头,还有一些绳子,不解地问:“你想干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