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起亚坐在急救室门口，头插在自己的头发里，脸色憔悴，眼睛充满血丝。
    他的眉头从昨天开始就始终都没有舒展过，像是在默默承受着什么。
    空荡荡的走廊，一个人都没有，静的有些可怕，让苏起亚的心里涌动一股从未有过的孤独感。
    “天然气中毒，看起来不是意外。典型的自杀倾向。”
    “唉，太晚了，昨天晚上人就已经危在旦夕了。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人已经没救了。”
    医生的话语还在苏起亚耳边循环，他到是没有过多的害怕，只是，很难接受罢了。
    “原来，你也同样这么不堪一击啊。”苏起亚靠在椅子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忽然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微笑，眉头终于得以舒展，意识到一个事实——爸爸走了……
    “呵呵，都走了。”
    他的很艰难的维持一个笑容来掩盖自己心中的悲痛。
    又一次，自己为主角的葬礼上演了。
    亲戚们看到苏起亚已经长大这么大了，也就没必要担心他的生活。
    纷纷上前安慰着几句，做出一副多余的关怀，让苏起亚心烦意乱的，听的有些恶心。
    魂不守舍的离开房子，都没顾上和离开的亲人说几句客套话。
    他手里的握着一个存折，里面有五十多万的余额，苏杰留给他唯一的‘遗物’——处于对他的内疚吧。
    他终于明白爸爸这几年来拼命的加班，为的就是给自己创造一个小金库，好让自己往后的一两年都有钱花。
    然后在向他一样，为钱苦恼，抑郁自杀。
    苏起亚想找到妈妈的照片，但只找到一个空旷的相框，出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放弃了‘全家福’，又一次开始自己崭新的人生。
    这次的亲人离世对于苏起亚打击很大，较长的一段时间，他的世界仿佛又被阴影笼罩。虞小鱼在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想要找机会跟他和好。
    但苏起亚仿佛变了个人一样，挂着面瘫脸，沉默寡言，在学校进进出出，和同学老师关系恶劣，伴随他整个高二学期。
    转眼间，迎来了过年。
    “除夕夜了。”苏起亚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空洞的眼神当中看不出半分色彩。
    电视上播放今年的春晚，虽然上面正在上演令人捧腹大笑的小品，但他依旧没什么兴趣观看，只是自己一个人太安静了，想要耳边有点声音。
    他叹了口气，无聊至极。
    起身将电视关掉，穿上外套，从暖气袭人的家走进凛冽的冬夜里。
    “除夕夜了，祝您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喂妈，今年过年肯定回家，放心吧。”
    路过楼下，听着电视里、以及每个人脸上的欢声笑语，苏起亚眼神里流露出羡慕的色彩。
    寒夜里，霜花飘落，有万家灯火明朗，热热闹闹，而总有一些人顶着萧瑟的昏黄，独自走在霞红灯下的大道上，思念某时的亲人。
    苏起亚鼓起勇气，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
    “姑，新年快乐。”
    “哎呀，是起亚呀，新年快乐。”
    “我想吃饺子……”
    “自己在家不会包饺子的话，就买一包吧，大过年的，姑姑这里也不方便接你过来。”
    “哦，那我不吃了，我……”
    “行，没什么事的话，姑就去忙了。”
    “你照顾好自己啊起亚，就这样吧，挂了。”
    嘟……
    卷着雪的夜风阴冷凛冽，穿透了他的羽绒服，直抵肺腑。
    挂断的手机伴随着苏起亚心，一凉在凉。
    再次燃烧的希望，又一次熄灭。
    失落、不甘，痛苦、愤怒。
    这些情绪再一次占据他的世界。
    苏起亚深吸一口子，不明白为什么，大过年的，总觉得心里有种钻心窝子的难过。
    他不能再去楼顶上了——那里安装了新的防盗门。
    坐在公园的椅子上，点燃一根烟，吞云吐雾起来。
    苏起亚他好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老爸那样的勇气去面对死亡。
    这生活没了色彩，日子反反复复的上演着某种单调，他受够了！
    他拿出刀片，撸起袖子，在胳膊上又划了一道，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在地。
    “嘶……”苏起亚疼的一咧嘴，这种感觉很奇妙，虽然疼但他心里却有种异样的快感，血液顺着胳膊流过的痕迹，真的很美。
    苏起亚就这样看着，感受着血液在皮肤上翻滚，争相恐后的流出。他甚至还在数落一共滴下来几滴。
    擦了擦血液，他起身往往一处旧楼走去。
    这里拆迁，因为过年停工了。
    苏起亚上了顶层，眼前霍然一亮。
    夜空之上，并没有璀璨星光，反而阴沉的可怕。
    天空与地面城市交汇，形成中间的一道分界线，仿佛将两个世界分割。
    他伸张开手臂，深吸一口气，不断的默念：“勇气。”
    他抬起脚步，肉体像是一个被灵魂驱使的傀儡，为艺术献身。
    苏起亚身上，仿佛有一团黑雾包裹着他，催动他的脚步，不受控制的迈出。
    “让我发现死亡的真谛吧……”
    “感受你，享受你带来那一丝无与伦比的快感。”
    “带我走吧。”
    “呼……”
    闭上眼，享受这股扑面而来的寒风，凛冽、冰冷。
    抬步，身子缓缓的移动。
    在苏起亚即将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之时，他的手‘滴’的一声突兀响起。
    他猛的睁开眼睛，脸色大变，随后步伐猛地连连后退，方才难得的鼓起的勇敢也被驱散，大汗淋漓。
    “呼……”再次朝下看去，一阵炫目感涌上脑海。
    他吓的脸色苍白，惊魂未定，拿出手机看到是虞小鱼发来的：苏起亚，新年快乐。
    他定了定神，嘴角不甚明显的一笑。
    彭、彭、彭！
    正在这时，刚好十二点，黑暗的虚空突然炸出绚丽的烟花，五颜六色，美不胜收。
    虞小鱼一家子温馨的贴在窗前，眼里反转琉璃。
    “哇！好漂亮。”
    “好美……”苏起亚第一次在这里看到放出的烟花，身子都僵硬了，眼中皆是这种美景。
    他的脸颊有一滴泪水滑落，他仿佛在那跳动的火光里看到父母的身影在对着自己笑。
    七尺大男孩，又一次热泪滚滚，从失声啜泣到号啕大哭，一个简短的发泄过程，却吐露出他近几年来所有的委屈和痛苦。
    他想起了虞小鱼曾经给他写过的表白信。
    “你不是绽放的昙花，不必追求那美丽一现而短暂凋零。”
    “如果，你身处沙漠，灵魂迷茫之际，我会是你在沙漠里所遇到的白灵。”
    “我只希望我的存在会引导你走向正确的路，让你的世界不在是满边无妄的狂沙，不在迷惘与彷徨，指引你，去寻找你的绿洲。”
    曾经，苏起亚无数次问：父母离开了，自己还有什么。
    他没有找到答案，因为他什么都没有。
    而这一刻，他醍醐灌顶。
    自己还有爱的人儿啊，那个从小在夕阳下，那一瞬间所产生的梦想。
    那个治愈了自己童年的女孩，怎能被忍心抛弃掉。
    苏起亚抹了把眼泪，眼里闪烁一丝温情，：“爸妈……虽然我没有体会到父母的爱，但我不怎么恨你们，我想开了，从今往后，我要好好活着，我答应你们一定好好活着。”
    他拿起手机给虞小鱼回到：小鱼，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新的一年，我最大的新年愿望就是，和你在一起。
    看到信息的虞小鱼捧着手机放在胸前，像是一个小花痴一样，心中莫名有些许的甜蜜。
    她很意外，也很高兴，那个保护自己的大男孩，回来了。
    …………
    高三念完之后，苏起亚因为成绩的原因落榜，放弃了上大学。
    那一天，虞小鱼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她兴奋至极，期待已久的大学生活，终于来临了。
    “泸州大学？”
    苏起亚啃了一口苹果，看了眼虞小鱼，：“为什么选这么个学校啊？”
    “因为爸爸要搬家，被调到市里工作了，所以，我填了那里的大学。”
    虞小鱼幽幽的看了苏起亚一眼：“我不在的情况下，你可不能找别的女孩子！”
    “还有，不许抽烟，不许喝酒，不许纹身，不许熬夜，不许没截至的打游戏，找个好工作好好挣钱，听到没有。”
    “呃……”苏起亚头都大了：“我们才在一起不到一个月，你这管的也太宽了吧！”
    “哼，学校追我的人都数不过来，和本女神谈恋爱是你修来的福气，我说的你就得照做！否则就有你好看。”
    “切，早知道就不跟你表白了……”发现虞小鱼事儿多之后，苏起亚嘴欠了一声。
    刚好落在了虞小鱼耳朵里，一下子揪住苏起亚头发，眼睛一瞪：“你说什么！还后悔了不成？”
    “那我上大学之后，在找一个比你条件好的公子哥？”
    “没没没，我们是青梅竹马，从小你就了解我，我怎么可能会后悔呢。”
    “在我心里，鱼儿最美了。”
    “这还差不多。”虞小鱼眯眼一乐，旋即又插起蛮腰：“还有，以后不许在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她知道苏起亚患有抑郁，在伤害自己寻求快感。
    “我的病已经好了，我自己走出来的。”苏起亚将胳膊袖子撸起来，：“你数数看，伤疤没添加吧。”
    “噗嗤，还数什么数啊。”虞小鱼忍不住笑出了声，嗔怪的白了他一眼：“死样儿。”
    虞小鱼离开了从小长大的地方，全家搬到市里面住了，这个伴随着整个童年的美好，在搬离的那一瞬间竟有种心酸。
    虞小鱼进入了大学生活。
    苏起亚则步入社会，用那些还没花完的存折租下一个门市，做起了营销水果。
    他会去泸州大学看望虞小鱼，两人一起逛街，一起散步。
    苏起亚在大学附近租下了一间公寓，把她接过来住。
    门市后来因为经营不好，外加地域偏僻，门可罗雀，水果摊就倒闭了。
    好在赚了点钱，还不足以让他月月吃土。
    苏起亚成了无业游民。
    虞小鱼有时候将一个月的生活费拆开，给苏起亚一些，自己则在学校里面省吃俭用，才导致后来严重的营养不良。
    再后来，被苏起亚发现，他暗自决定，一要把女朋友养到一百五十斤！
    有了苏起亚的照顾，以及零食、甜点，外加各种营养餐的‘助攻’下，成功的将虞小鱼的体重稳定在九十九斤，让她看起来不那么偏瘦，又重归校园女神的地位。
    她说什么也不肯在增肥了。
    直到有一天，虞小鱼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了很久，才提出。
    “苏起亚，我们结婚吧！”